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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03 01:43:19瀏覽739|回應1|推薦5 | |
「我跟妳說啊,我們當兵的時候,哪像現在這些少爺,32度不出操,冬天能洗熱水澡,吃飯還有沙拉吧,休息竟敢上網飆…那是對岸的水鬼會上來摸腦袋的年代啊!」 艾瑞克蓋得口沫橫飛,他在一旁笑笑陪聽。這款「想當年」的話題他一向作壁上觀。理由無他,第一,顯老。絮絮叨叨,似台北十一月的冬雨,綿綿密密,沒個了期,惹人煩;第二,會摻進自己也不想要的傷逝情緒,亂人意。 他想起馬克吐溫的小小說。大意是本來人只能活一、二十年左右的,後來因為人會蓋房子,各種動物都想尋個遮風避雨的空間。於是人開條件了:馬、牛、狗各給人訛了二十年的陽壽,以換取頭頂那一片天花板。可是人在能活到八十歲以後,真正快樂的還是那一開始那一二十年;其他從動物來的年歲,二十幾到三十幾歲像馬,愛慕虛榮,爭爭競競;三十幾到四十幾是牛的年紀,家計工作,食指浩繁,牛一般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到了五、六十以後像狗,甚麼都不會做,只吠。 別當狗啊,他提醒自己。 「部隊裡還有另一個奇怪的事情,就是表面功夫,甚麼事都只講究對長官交代得過去。你看那莒光日作文,甚麼『共黨台獨俄寇三合一敵人陰謀之我見』、『從中華大勝日本28分看反共必勝』,全是那些自己也不相信的鬼東西!偏就能洋洋灑灑鋪滿好幾張紙。」 「我跟妳們講個笑話」這熟男還是興致勃勃。「有一次寒流來,我們當時駐在淡水河口附近,早上起來還不到5度。整個連隊佇立在寒風裡瑟瑟縮縮地發抖,我們的老虎連長不滿意了:『你們這些死老百姓,冷不冷?』」 「『不冷!』反射性地我們給了他要的答案。」 「『那為什麼發抖?』」 「『凍得~~~~』」 其實我們都很難避免這種「給一個受到對方期待的答案」的情緒,正面看來是「好溝通」,難聽些就是和稀泥。搓圓仔湯到處都有,自古皆然,只要不太過分就好。他想。 她也加入了這個話題。「我那小子,最近喜歡摳鼻孔。講了他幾次,他也學乖了─一看我們注意到他,他就把手放下,一副若無其事的憊懶樣。昨天被我抓到一次:『你在摳鼻鼻對不對?』他馬上反駁:「沒有!」」 「然後就跟你那連長的伎倆一樣,我改問他:『那你用那一根手指摳的,是食指嗎?』他馬上燦爛地笑開:『猜錯了,是小指啦!』」 現場的氣氛暖開了,大家都笑吟吟地品味著這毫無機心的童言童語。 「其實我當下並不覺得他『騙』我,你看過孩子的眼眸嗎?黑白分明,清清亮亮的瞳仁,在那上面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你的樣子。被這樣的眼神逼視,我只接收到一個強烈的訊息:我信任你。因為毫無保留地信任,所以我給你百分之百真實的答案,給你我心裡最真的感覺。」 不掩飾的答案,只有絕對的信任才做得到。他覺得喉嚨裡卡著個故事,不吐不快。 「我昨天坐計程車去上課,到了目的地才發現錢包留在辦公室了。」他頓了一頓,等那種「那你不是就跟別人借錢給了而已」的氛圍散去些。 「我搜遍全身上下沒有一毛錢,運匠老大大概也覺得苗頭不對,我們二個就這麼尷尬地無言了十幾秒鐘。然後,我清了清喉嚨,打破僵局: 『老闆,我沒錢欸。』 『哦…那…怎麼辦?』 『我拿我的iCash 卡給你好不好?裡面還有二百多塊。』 『甚麼筷子卡?』 『iCash,7-11出的,可以在它店裡用啦;買便當飲料都可以。』 『哦,好啊…這卡片會認人嗎?』 『沒有啦,認卡不認人。你先拿這個卡,這幾天你如果經過我們辦公室樓下,你打給我,我再補差額給你好不好?』 運匠笑了。『不用了啦,這勞煩?幾十塊而已!』 我就這麼佔了這老實人的便宜,用便利商店的儲值卡,半霸王地坐了這趟計程車。」 一口氣講完,他停下來看著身邊好幾對無法置信的眼睛。我們已經習慣了對價關係的存在:我給,你受;衡平市價,公開交易,斤兩實在,童叟無欺;我們的關係好像都建立在純經濟的利益交換上。這種關係,實在、快捷、便利,可預期,但卻容易寂寞。 有沒有一種關係是只靠直覺的?我相信你,我喜歡你,我幫你忙。不需要分析成本,也不在乎划不划算;不管代價,也不想結局。我就是想對你好:我的奇摩子教我這樣,我的細胞也教我這樣。滿天神佛都反對,烈火燒來只等閒,我就是沒有辦法停止相信。 「好像愛情哦!」她輕輕地低嘆。 「好想唱歌喔!」他卻想起海角七號裡,那個從頭到尾配角,最後衝到台前,把口琴交給勞馬,讓他暢快淋漓表演,自己卻在台下鼓掌的老原住民警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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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愛戀物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