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    名：罪咎

作    者：費迪南‧馮‧席拉赫 

譯    者：薛文瑜

出 版 者：先覺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這位德國的律師，上次為我們說了11個刑事犯罪的故事，就是本專欄在去年11月介紹的《罪行》一書，這本書上市後，立即獲得廣泛的回響，榮登頻果日報全台暢銷小說榜第1名。很快的作者的第2本書又出版了，就是本月介紹的《罪咎》一書，而且出版1個月之間已經3刷，可見深獲好評。

這本書仍沿襲前1本書的冷靜、明確、生動的筆觸，刻畫出律師眼中殘酷、詭譎、無情的犯罪行為，每1個當事人都歷盡滄桑、受盡迫害霸凌，他們貪婪、焦慮、沉迷於情欲、爾虞我詐，以至於身不由己地觸法犯罪。

本書總共有作者親身接觸到的15個案例，有遭鄰居老人性侵懷孕在廁所產下嬰兒的少女，有在小鎮慶典被一群酒醉的樂隊隊員輪暴的少女，有長年遭受丈夫毆打凌辱的妻子，當然也有自認為被情報機關植入發射器材的當事人，有被太太的女學生誣陷性侵害的男人，有沉迷於讓妻子和第三者上演活春宮的夫婦，有精神緊張須賴在大賣場偷個小東西紓壓的女人。有的人身不由己地犯罪，有人莫名奇妙被誣陷為罪犯，有人下手凶狠殺人不眨眼，有人雖然犯罪卻驚險地逃過司法制裁。人間事千奇百怪，五花八門，當事人形形色色，三教九流，而律師只能冷靜地做個旁觀者，忠實地執行應盡的職務。

可是還是有人對法院的判決不滿意，因而責怪司法程序不能保障好人、不能懲治罪犯─這一點律師也成為罪名昭彰的共犯，有人不諒解律師，認為律師是為罪犯脫罪，不能彰顯正義！

本書末尾有5位專業人士撰寫推薦文，有人對司法體制充滿失望，「而法律能做的竟也如此有限。因此，一個十七歲的少女被輪暴了，卻沒有人被定罪；在嚴重的校園霸凌之中，一個無意間進入犯罪現場的女老師喪命了，卻沒有人被定罪；一個男人的行李箱裡被發現一堆怵目驚心的屍體照片，還是沒有人被定罪；一個空虛的主婦以偷竊紓解生活中巨大的虛無，依然沒有人被定罪。」，可是在法律人的立場，上面幾個案例，沒有人被定罪並不是法律或司法的過錯，更不是律師為被告脫罪。

‧少女在舞台後面被輪暴案，因為現場無目擊證人，作案嫌犯是參加慶典的樂隊中某些人，臉上化妝成小丑狀，少女也沒辦法指認，最要命的是警方保管證物(案發時少女的衣物)不當，讓衣物發霉而無法驗出DNA，而醫師也很外行，竟然忙著急救少女而未先採檢體，如此我們除了責怪警察及醫師的疏忽，是否可以責怪司法之不當？沒有證據就不能判被告有罪，即令我們知道一定是其中某幾位樂隊隊員犯案，但是所有隊員都受律師的指示保持緘默(否認犯罪)，這是刑事訴訟法上的權利，你說檢察官能怎麼辦？

‧惡作劇的學生霸凌一位老實的孩子，他被當作驅邪儀式的祭品，他被脫光衣服，同學鞭打他，還把他吊起來，不幸1位女老師路過現場，她發現那房子不應有燭光，基於責任感而開門查看，映入眼中場景嚇壞了她，她一腳踩空摔下階梯而喪命。老師的死和孩子的行為顯然沒有因果關係，他們也不能預見老師會在深夜開門查看，自然不需為老師的意外而負刑責。

‧至於1個男人被臨檢警員查獲他持有18張屍體的照片，這不是正常死亡的屍體，雖然他交代不出照片的來源，但不合常理的行為不代表他是罪犯，持有屍體照片並不違法，又不能證明人是他殺的，請問法律又能對他奈何？

‧ 有竊盜癖的家庭主婦，依靠在賣場行竊而紓壓，雖然她因無前科，且行竊所得不多，在律師協助之下順利獲得不起訴處分，她並非沒被定罪，律師也不是幫她脫罪，微罪不舉依職權不起訴還是有罪，她需要的其實是心理治療，如何能責怪司法？

    其實司法制度是人類制定的，凡是人創造的東西，就不可能十全十美，我們從不責怪人類無法創造出1部十全十美的汽車，為何想要1部十全十美的法典？法律規定：「被告無自證無罪的義務」、「無罪推定原則」、「證據排除原則」等，皆是保障被告權益，促使刑事追訴程序正確運作的大原則，但是這些原則正是一刀兩刃，難以避免有些副作用，我們從事司法工作，應盡量避免造成無辜者受冤，也應盡量避免罪犯逃脫罪行之追訴，但是法律制度難免百密一疏，絕不可能十全十美、完美無暇，我們放任並非十全十美的汽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駛，正如不是十全十美的法律，存在於我們的法院。

    一般民眾對法律的期盼，往往認為法律是在保護善良的好人、懲治違法的壞人，我時常對當事人說：「法律不是保護好人，法律是保護有證據的人。」，沒證據，如何期待發動司法程序，如何去懲治所謂的壞人？即令證據有了，但是證據是真是假？能不能獲得法官採信？有人說法官要會分辨善惡，要能察言觀色，看看誰說謊(民間常說：會作官就會察理)，當然直接審理的原則，是讓法官在法庭上親自傾聽證人的陳述，是否能形成心証，但有些證人說謊的技術實在太高明了，又不能將每個證人都抓去測謊，何況測謊也不盡然正確，我們怎能責怪法官不能明察秋毫、分辨真偽？我們不能期待法官是上帝！

    因此，本書的幾個令人痛心的案例：小女孩很喜歡她的女老師，天真的想把老師據為己有，對老師的丈夫心懷忌妒，於是編造1套被師丈性侵的謊言(只用手碰下面，因此沒有DNA鑑定)，還找個同學作偽證，無辜的男人就因而被判罪，他的事業、婚姻一切都完了，還好，約10年後他巧遇那位女孩，原本是想用菜刀討回公道的，後來他找上作者(還帶著菜刀到事務所)，在再審之訴中，女孩承認當年的誣告，除了1筆冤獄賠償的錢，誰還能還給他以前的人生；妻子沉迷於追尋婚外情欲，丈夫自願當現場旁觀者，有一天丈夫巧遇某1位第三者，一時衝動竟下手痛毆，案發後丈夫並不否認犯罪，被害人什麼也不說，犯罪動機不明，事涉刑責的輕重，於是妻子出面作證，楚楚可憐地編造一套婚外情被丈夫發現，丈夫因而發狂而傷及其情人的說詞，這位妻子是律師，完美的演出，還有偷情現場DVD佐證，讓丈夫獲得輕判！

    最令人痛心的是17歲的少女被管樂隊隊員輪暴案，這些行為人平日也是循規蹈矩的市民，就像鄰居的叔叔伯伯，在小城的慶典中應邀表演，他們戴假髮、假鬍子，化裝成小丑，那天天氣實在太熱，大家喝太多啤酒，中場休息時他們在布幕後面，端酒的少女不小心跌倒，啤酒灑在她的緊身上衣，她的上身變成透明的……遺憾的事就此發生！每1位被告都需要1個律師，當時還是菜鳥律師的作者被找去，律師們的策略就是要被告保持緘默，讓檢方去舉證，這是訴訟策略的應用，連說謊都不必，結果如前所述，採証手法太過草率，無從做DNA鑑定，女孩又無法指證，因此撤銷羈押、審判程序無從開始。走出法院時女孩的父親盯著律師們看，在回事務所的路上，大家都說不出話來，「我們知道，我們都失去童貞，而且這無足輕重。」，「經過此役，我們一夕長大成人。」。法律就是這樣，律師為被告辯護，律師盡其應盡的責任，法律的運作不可能件件盡如人意，尤其不一定符合公理正義。

本書的推薦者就有要取下正義女神蒙眼布巾的說法，推薦文作者認為蒙眼的正義女神，有時看不到正義的實現。正義女神之所以要蒙眼，是因她無視被告的容貌、權力、身分、家世及地位，蒙眼才能作不受外在干擾的正確審判！既然蒙眼都還不能求得絕對公平的審判，把蒙眼的布巾拿掉，又有何用？

面對法律，我們要有謙卑的心，謹慎地執行職務，隨時提醒自己，這不是十全十美、萬無一失的機器，要努力追尋正義和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