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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25 14:34:47瀏覽1263|回應0|推薦8 | |
我的私塾有三位學生參加今年的會考。我不教和學校課程相關的內容,因為那是學校老師的事;和升學考試扯得上關係的大概只有寫作,但我也不教那種專門為應付考試而寫的「作文」。我的教學著重於學生的個人特質與潛能,培養思惟方法和語文表達訓練,並隨時提醒他們檢視自我成長、省思未來所應具備的能力。所以,我相信他們三位面對這次會考的寫作測驗,應該可以得心應手,揮就一篇好文章。 不過,這不是本文要談的重點。 考前,大家也許花費了太多心思,關注於「甚麼會考、怎麼會考」,以及諸多攸關「如何升學」的技術問題。而就在家長、學生、老師、教育部門各執立場、治絲益棼的焦慮狀態下,還有多少人願意沉澱下來,好好思索教育的本質和目標?我們到底期待基礎教育的實踐,能為臺灣帶來甚麼樣的未來? 這是動物園裡圈養的大冠鷲。牠很幸運,因為牠擁有人類提供的完善照護,糧食也不虞匱乏。但是牠的活動空間、牠的視野所及,和圈檻以外的世界相比,何其渺小!為了滿足展示的需求,人類不敢輕易打開圈檻,只因牠有一飛沖天的本領,害怕牠從此一去不返,逃離了人類的掌握。於是,這隻鷲鳥就注定只能蜷居在不能展翅飛翔的圈檻裡。 牠擁有圈檻裡的「小確幸」。但牠的內心是否還懷抱著振翅沖天的青雲之志?仰望蒼天,牠會否欣羨那乘風翱翔於天際的野生同類?
我總覺得現在的中學生,好比這隻身陷囹圄的大冠鷲。 無論是會考,或是以前的聯考、基測,以及升大學的指考、學測……,只要是以統一的考科,將全國學生集中考試,並且藉由考試成績一分高下,來決定誰可以上哪所學校、念甚麼科系,就無可避免「考試引導教學」的魔咒。教育場域的一切學習,必得朝向「升學導向」偏移,學生的學習目標只是為了應付考試、爭取升學機會,學習成就也只能來自那幾門考科。於是,學生幾乎必須把大量的時間,耗費在教科書、參考書、補習班……等等「考試會考」的範圍裡,至於「考試不會考」,或是「考試沒法考」的一切學問技藝,自然就不是升學導向的教育所會關注的。 然而,以現在中學教科書的內容,加上以選擇題為主的考試方式,學生耗費大好青春歲月汲汲營營、反覆鑽研的學問,在人類的知識寶庫之中,只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讓學生窮其精力反覆鑽研那一粟,憑學生對那一粟之熟悉程度來判定高下,卻不在意每個學生各有不同的特質和潛能,不讓學生有機會探索知識寶庫的各個角落。這是一種不可饒恕的浪費──既虛擲了時間,也蹧蹋了人才。 「適性教育」,「每個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這是我們常常掛在嘴邊的話。但我們卻只用幾門考試會考的「主科」和「分數」來評定孩子的學習成就。 「每個人都要有獨立思辨的能力」──這是每位家長都想追求的教育目標。但升學考試卻只在乎如何選擇「正確答案」。 這樣的教育場景,很荒謬。 教改的目的,本是要褪下這件荒謬的外衣,但我們的思惟仍舊拘泥於自古傳承下來的科舉、聯考這種限定教材集中考試的模式,要學生在固定統一的模子裡「公平地」一較高下。拘泥的結果,卻是剝奪了讓孩子廣求學問、豐富開闊自我生命視角的機會,甚至讓孩子在反覆鑽研的過程中,逐漸喪失閱讀的樂趣,離開學校之後視閱讀如畏途。臺灣人民平均閱讀量遜於鄰近各國,國際競爭力日趨下滑,原因其來有自。
教育的基本準則,是發掘每個學生的潛能,而非事事追求「公平」;重點在於學生個人的成長軌跡,而非處處和別人競爭比較。人才的培養,也不是單單以國英數社會自然這些「主科」全都必須追求傑出表現來定義。 還記得羅家倫的故事嗎?當年他報考北京大學,作文得了滿分,但數學零分,其他科目表現平平,依例不能錄取。幸而蔡元培校長慧眼識英才,相中了羅家倫的潛力,同意破格錄取。這事如果發生於現在,後果絕對不可想像!但若沒有當年的「不公平」,這位傑出的文學家、教育家,可有機會建立日後的成就? 錢鍾書,文史學界無人不曉的一代大師,報考清華大學時數學成績也只有15分。那時的清華校長就是羅家倫,同樣也讓他破格錄取。清華固然是一所知名學府,但從錢先生一生的成就來看,是當年的「不公平」,讓清華沾了錢先生的光。
我們的孩子,每一個都可以像大冠鷲一樣,在海闊天空的世界裡自由翱翔,尋覓自我的人生定位。有些孩子也許適合坐冷板凳鑽研學術,有些孩子也許熱愛某種技藝,有些孩子可以在運動場上大放異彩……,我們的社會本來就需要各式各樣的人,能在各個不同的領域裡,從事各種不同的工作,以滿全生活中的種種需求。那麼,我們為甚麼還要讓每隻大冠鷲都在一套偏狹的標準裡互相比來比去,讓所有大冠鷲都在受教育的過程中住進了圈檻? 教育,是為了滿全學生的需求?還是為了滿全家長的渴求?
相信一定有人會說,先應付完各種升學考試之後,上了好大學再去自由廣泛學習也不遲。但事實上,對大多數的人來說,學習的慣性和思惟模式早在中小學階段就已養成。住慣了圈檻,一旦開了門也只有少數人有勇氣振翼高飛。只是,我們大多不願意承認自己屬於那多數人罷了。 從更高遠的視角來看,我私塾的學生,應該是幸運的。家長的一念之間,讓我有機會豐富這幾個孩子的生命視野。也或許,當有更多老師願意投入嘗試這樣的教學,有更多家長願意改變既定的觀念,我們的教育就有機會呈現出更美麗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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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教育文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