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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30 14:10:02瀏覽901|回應2|推薦3 | |
鴻海齊下的富士康在大陸共有員工四十萬餘,然而至今卻發生了十二起工人自殺事件。何以致此? 我未曾造訪富士康,也未與郭董見過面,對其公司治理現況也不甚了解,故只能憑媒體露出找答案。然而,國內新聞談話節目水平之低,實在令人不敢恭維。看到最後,富士康為何一再死人還是羅生門,媒體弱智失能的惡行,則又添一樁。以下列舉數則供舊雨新知參考。 1.富士康員工連連自殺是因為『工廠地址風水不好、陰煞橫行』。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種鄉野奇談式的評論,目的在娛樂大眾,不在尋找真象。 不過奉勸郭董一句,與其忙著找風水師,不如誠實面對問題。 在『十一跳』前,鴻海一直拒絕對外說明公司管理狀況,待死了十一個人,才急急忙忙說要帶大家了解『真相』。試問,郭董帶著大批媒體到廠房,真能還原事實?大老闆帶著媒體親征時的工廠景象是『例外』還是『常態』?焉有勞動檢查前事先通知對方『我何年何月何日會到(請事先準備)』的道理?郭董此舉是面對問題?還是做公關?大家自有公斷。 2.郭董工作賣力程度遠甚工廠裡那些年輕人。所以,是大陸一胎化政策下的青年不耐操和郭董吃苦耐勞的風格不符,不是管理出問題。 這類推論犯了兩種可笑的錯誤。 第一,把老闆和員工的處境類比,不倫不類。郭董雖然沒日沒夜加班,但下了班,可以坐擁金山銀山,可以住帝寶,可以有曾馨瑩和女兒陪。工廠裡的年輕人沒日沒夜加班,卻只能面對陌生的室友,不滿意但可以接受的薪資,空洞的個人生活。郭董雖然超時工作,但可以從公司績效和帳務報表中,找到自我實踐和個人成就的滿足;工人的超時工作,卻只能換來機械化的勞動和被異化的生命。據此,郭董努力工作有其充份的動機和回報,但工人努力工作的動機在那裡?回報是否合乎比例原則?這才是問題的重點。直接拿老闆和員工的處境類比,實在『太超過』! 第二,若大陸新一代年輕人真的這麼不耐操,動不動哭鬧上吊,那麼東南延岸所有工廠的年輕工人,應該有同等密集的自殺率才是,怎麼就不見其它大廠發生公安事件,『獨厚」鴻海?還是說,選擇到鴻海工作的年輕人都是『情緒特別不穩的一群』? 據此,這類推論十足荒謬,完全禁不起檢驗,明顯在幫鴻海開脫。 3.每年有這麼多員工搶著進富士康,足見富士康不是血汗工廠。 就算沒有唸過馬克思也要有常識。只有知識階級的白領工人(因為有其不可取代性),在挑工作時才會考量薪水以外的公司福利及投資報酬率。買方市場的勞力密集產業,工人選擇進那家工廠,看的完全是薪資,不會考慮這家公司是不是血汗工廠,勞動條件優不優良。對內地移工而言,只要錢比較多,做牛做馬也願意,至於實際工作後身心能否承受,則是另外一回事。以外面的人一直想進這家工司,倒推出該公司不是血汗工廠,根本上犯了倒果為因的錯誤。 4.富士康設有員工發洩室,還提供員工正式的申訴管道,算是有誠意解決問題。 這種解決方案就算誠意十足,也難收實效。稍稍懂得看人臉色的國小學生都知道,當媽媽說『你告訴我實情,我不會生氣』,最好的回應方式是:繼續說謊......並且不讓她發現。沒有一個有腦袋的員工敢冒著被上頭『釘』的風險,公然使用發洩室,或對情緒輔導員大鳴大放,批評公司不仁,『領導』不義(如果有的話)。這種處理方式是要『杜天下悠悠之口』(我該做的都做嚕,不要再說我對員工不好了~),不是要解決問題。 5.富士康的薪資待遇確實較同類型工廠好,所以絕不會是血汗工廠。 這是一種『物質主義』概念下『血汗工廠』的定義,這種定義的正確性,請見下方網評。 這並不是說富士康及郭董必定是不仁不義的劊子手,論者想強調的是,主流媒體論述此一議題的邏輯荒謬可笑,定該有所修正。至於富士康到底是不是血汗工廠,有待更多經驗證據來釐清,本人尚無法蓋棺論定。 ........................................................... 網評: 《南方網》5/17,作者秋風(北京學者):
台商富士康集團在兩岸均為指標性企業,近來員工「九連跳」自殺事件,嚴重打擊形象。有記者潛入富士康28天後,用「碎片一樣活著」來形容這個龐大集團員工的存活狀態,聞之令人心驚。能將「人」不當人,只當成生產線的附屬品,資本家的邏輯中或許缺少了「人性關懷」。
單論人口規模,富士康集團所在的廠區已是一座中等城市,其人口密度甚至遠遠超過一般城市。但是,就在這高密度生存中,人際之間幾乎沒有什麼關係。員工們緊張地上班、下班、睡覺,而沒有任何私人時間,報導顯示,甚至同宿舍的員工之間也沒有任何交流。傳統上在外出人口中發揮聯絡與組織作用的「老鄉會」、「同學會」,在富士康基本上不存在、未運轉。(本人註:據瞭解,富士康一間宿舍共八人同住,所有人員皆來自不同單位,確保彼此不會互通聲息,相互串連,以便管理,故舍友彼此互動淡薄)由此可見,富士康那40餘萬員工生活在一個沒有「社會」、沒有文化的空間內。他們的生命基本上被納入工廠的生產流程中,而與外界隔絕。他們原有的社會聯繫被切斷,新的社會聯繫無從建立。每個人都處於「原子化」狀態,變成生產線、流程的附屬品。或許可以推測,有些年輕員工的自殺,不是因為感受到多少痛苦,而因為絕對的空無讓他們已無從區別死與生的標準和意義,自我選擇死亡也是一件輕飄飄的事。(本人註:用馬克思的術語來說就是”人的異化”)
富士康對外辯稱,就工作強度、加班時間、薪酬福利而言,富士康遠稱不上「血汗工廠」。這樣的辯解是無力的。這是一個帶有過於強烈的物質主義色彩的血汗工廠標準,那些年輕員工的死,其實已經宣告這個物質主義的失敗。在我看來,完全無視人的完整性、把人當作流水線的附屬品的工廠,就是最嚴酷的血汗工廠 。(註:郭台銘應該謹記這句話,而不要忙著找風水師)在富士康這類工廠的管理者眼裡,年輕員工生命中唯一實在的東西,就是流水線生產所需要的血汗。他們的情感、私人生活、社會聯繫被系統地忽視、壓縮、剝奪。他們不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僅是可向流水線上注入血汗、把原材料變成成品的空洞軀殼。這樣的工廠當然就是血汗工廠。(註:當然,這也有可能是一種『誠意過高」的標準) 富士康這樣完全取消社會的工廠,加上員工集體居住形態,卻在珠三角新興工業區持續存在,廣泛蔓延。對現代社會來說,這實在是一個悲劇。人們曾經興沖沖地宣告,進入現代社會,人將具有完整性,每個人不再被階級制度、地域、宗教教條或不公正的法律所切割、所阻隔,可以完整地支配自己,按照自己的意志安排自己的社會聯繫,從而充分實現人之為人的價值和意義。一個社會,如果年輕人帶著夢想離開家庭,卻在異鄉自殺,這社會終究是病態的。至於拯救之道,說來並不複雜:把這些年輕人當成完整的人看待。做到這一點的簡捷手段是,把流水線與生活分開,工廠解散宿舍,把住宿收入打入收入中。讓員工回到社會中,他們或可恢復自己的完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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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公共議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