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如此無助、慵懶和被動,習慣性地蜷縮在某人的手裡。
任人擺佈和玩弄的滋味肯定很鬰卒,不是受困指掌間被來回搓揉著,一張薄施胭脂的花臉,沒一會兒就被清潔溜溜給卸妝了;不然就是汗珠與淚水遍佈的滿面愁容,遭塗抹雪白的止滑粉,像防皺除紋去斑的隔離霜般,呵護素顏的原貌得以超越時空,永保青春常駐的不朽宿命。
緊接著,那台灣來的憨小子,一個姓王的傢伙,用力撳壓扣在指尖上的縫線,將瞬間摩擦係數狂催到最高點,一道道沈甸甸的白熾光芒隨即疾射而出,直竄佇立正前方的叫陣者之膝蓋下緣,引爆輕脆的撞擊聲,吸引現場圍觀的人,凝神注視在地上翻滾的彈跳物。
從乾硬的厚繭到鬆軟的水泡,乃迄於破皮滲血甚至指甲裂解,這一招半式闖江湖的週而復始摩擦動作,看似呆板無趣乏味透頂,倒也成就一頁大聯盟新傳奇,走唱幾年下來,紐約與台灣不須座標變換即已趨近零時差,不再有距離了。
向摩擦達人討教的受挫者,使盡吃奶的力氣費勁撞擊後,虎口發麻的經驗和斷棒碎濺的畫面,則交織成另一個偉大的心靈願景:大家都很想飛,像目光銳利的老鷹那樣,振翅鼓翼一飛沖天,飛得愈高愈遠愈好,即使失控逃脫地心引力的羈絆也無怨無悔。
一個確切命中目標的凶狠撞擊,可以仰首遙望蒼穹,不畏寒暑濕溽,化解大氣阻力,劃破長空遨翔天際,睥睨雲端呼嘯風雨,甚至直搗天聽驚擾諸神,與雷電爭鋒,讓所有在場的見證者群起歡呼,也讓自己的心情輕飄飄飛揚起來。
撞擊的力量貫澈遇襲的標靶物,巨大的壓迫感令受暴者不由自主地迸發出抗拒外觀變形的反作用力,剎那間,一束亙古不滅的能量,從兩股力量的拉扯中穿透而去,嚮導似的引領圓滾滾的軀殼輻射狀消逸無蹤,徜徉寬廣深邃的宇宙四方,各自尋訪力竭而衰後賴以安身立命的落腳處。
是的,前進的力量必定會有疲累的時候,但歇息後的靜止卻又散居不知名的地方,默默地集體恭迎一波波源源不絕接踵而至,可惜氣力亦已然放盡的命運共同體,前進的力量也被迫因此永生永世連綿不斷,充斥在人類演化的過程中,歷史鳥瞰的視界裡,文明發展的刻度尺,文化傳承的經驗談,文藝創作的沙龍會,文物蒐藏的貯存室,異物種的瀕危警訊下,甚且俯拾即是,無所不在。
然而技術派的專家癖卻醉心於彈道軌跡和弧度的目測、猜謎、追蹤與丈量等數據資料庫的驗證和比對,前進的力量遂遭扭曲,「滿足智能美感的基本心理需求」之應有選項,也因備嚐主流價值的鄙夷而被摒棄了,於是乎,棒球變得愈來愈小,小到微不足道,幾與一粒塵土無異。
但棒球可以不僅止於棒球,它會被推進至世界各個角落,在妳內心的最深處,做最知性最浪漫最甜蜜最豐富的深度旅遊和冒險,這來自幾世紀前甚至數千年前的,超越時空的前世約定,今生的妳,怎麼可以如此迷糊,完全遺忘了?
我要用最高規格的人工呼吸急救術,幫妳恢復最遠端的潛意識記憶,即使只是南柯之境的詩情臨摹,黃梁一餐的畫意充飢,這反覆再現的,一生可能只有一個的,我的理想我的夢我的愛,為何叫我如此癡迷戀慕?喔,無數個不可預測的渾然天成圓滿的棒球,獨一無二變幻莫測的完整且稀有的妳,我愛妳,我真的好愛妳。
備註:
(本文作者為邊邊角角棒球論壇美國職棒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