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孩差不多三歲時，某天，我帶他去光南。我站那兒看CD，旁邊站了一個女士。他比較有興趣的可能是我這區，於是站得非常靠近我。我那活蹦亂跳的女兒往這跑來，一腳踩到那位女士的腳。然後，那位女士很生氣，叫我女兒向他道歉。我女兒哼了一聲，就跑了。結果他更生氣，我站在旁邊沒處理。看著那個生氣的女士跑開，他好像真的氣到了。

要一個三歲女孩道歉？有必要嗎？雖然踩人的是我女兒，但是他絕非故意吧。

又一次，太太告訴我。他帶女兒回娘家。結果，他姊姊不知道為甚麼惹到我三歲多大的女兒。我女兒回了一句：你很囉唆耶。於是，他姊姊〈一個35歲的高中老師〉要三歲多的小女孩向他道歉。

要一個三歲女孩道歉？有必要嗎？

前幾天去善化。帶女兒去某附設幼稚園玩。教室門口貼了一張孩子的甚麼句子之類的。好幾個小朋友都寫：以後我要聽話，不要惹老師生氣。

惹老師生氣？甚麼意思呢。幼稚園老師這麼容易被惹到生氣嗎？我老婆冒出一句：老師自己愛生氣，與你有甚麼關係？

是啊。我女兒真的是超級活潑，火山爆發型的。我與妻子常被激怒，之後我們都會向他道歉：我們不該生氣的。他也就會願意原諒我們。當他還小的時候，他常常說：媽媽怎麼變巫婆了？他把生氣的媽媽說成巫婆。這是孩子眼中的世界。他常常用畫畫給我們，表達他的感受。很有藝術天份的。

我們社會新聞常有一群人，要求當事者道歉。彷彿道歉後，就如何如何了。所以，現在的年輕人很會道歉。道歉完呢？改進否？其實，教育的核心不應該在表面，而在裡面。道歉是一個表面動作，是因為內心知道錯了，發自於外的行為。內心覺得沒錯，或是不知錯在哪裡，就不要隨便道歉。那太虛偽，太廉價了。

我認識某個太太，外遇。先生很生氣。太太說：我都道歉了，你幹麼不原諒我。看官，有些事是你發自內心懺悔，人家才會感受到的。從小你教育他道歉，我就原諒你。這個小孩很容易形成：只要我道歉就沒事。但是，真正的價值觀卻是這樣被扭曲的。很多人都拿道歉避過真正應該承擔的責任。

一個三歲的小孩該優先學習的是道歉嗎？還是建立對於事物的價值觀。法律不處罰七歲以下的幼兒，因為他們還在學習，學習就是給他們犯錯的機會，給他們一再犯錯的機會，給他們講了還是犯錯的機會。犯錯就要處罰或道歉，這個小孩必然害怕犯錯。於是，他不太可能具有創造力，實驗精神，開創精神。他害怕犯錯後的那鞭子，與被要求道歉的人格羞辱。他心靈深處害怕自己萬一犯錯的結果，連犯甚麼錯都不清楚就必須道歉。

當爸爸代表，小孩做的事，我一肩承擔。我既然選擇相信他，他犯錯了，我就必須與他一起承擔責任。一個三歲小朋友踩到你的腳，你真的不能算了嗎？他說你囉唆，你為甚麼不能發現：他講的沒錯，你真的蠻囉唆的。

我至今常常向他說對不起。於是，他自覺有錯時，也會說：對不起。我想他不是個會有錯硬凹的人。家教中沒有強制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