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太養了隻烏龜。是太太的學生撿到的。

天冷了。買了兩盆花，陽台多了些生氣。

時近中午，我放風小烏龜，讓他曬曬太陽。小烏龜似乎不會賞花，多情處應不如我，他用省力的方式活著。

他好小。據說可以活很久很久。

活這麼久好嗎？我非龜，不知龜之樂。看他伸出頭來，似乎想看清這個陌生的世界。獨居在一個塑膠盆中，無異是坐在監牢裡，既無同伴，亦無友朋。三天吃一次飼料，每天去戶外曬一下太陽，周而復始，持續百年，這是我無法想像的境界。求長壽，當學烏龜，負著重重的殼，躲在自我的安樂窩之中。她伸頸，轉項，爬行，看似吃力，其實非常經濟。

老子說，不敢為天下先，其儉之至德，當法龜。易經頤卦曰，捨爾靈龜，觀我朵頤。講的就是這個，我們每個人都有內心的一隻烏龜，其性陰，故能久。與其看別人吃喝，不如長養自己的靈龜。他肯負重，不冒進，不雄成，不出頭，少少的飲食，吐故納新，可陸居，可優游，庶幾仙之。

我今年55。我死了，烏龜還會活著。

想起曹操的養生詩〈步出夏門行．龜雖壽〉。他說：「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我同意曹阿瞞的見解，頤卦講長養之道，以靈龜為例，是先人的智慧。我打算學習烏龜，不學龍騰，不學鳳翔，長養之道，當法靈龜，修道修仙，當如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