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坐在海邊、我坐在海邊的一個咖啡小館，我坐在海邊一個遠近馳名的、叫做Java Beach的咖啡小館。

通常我是不來這兒的。倒不一定是嫌它貴，只是覺得，身為一個傳道人、似乎沒什麼必要來這沒必要的地方、花這沒必要的閒錢。

但是，偶爾我還是會進來一下。有時候，見老公心情好，我會拖著我的老公一塊兒進來。有時候，我的心情不好，我會拖著我的電腦、逼著我自己一人走進來。

看樣子，今天的心情、是有點不大好。

剛才在辦公室，胡亂打開自己的部落格，大腦也不用、就給我自己按了一個讚。我於是知道，該是需要一個人靜靜的時候了(雖然這咖啡館人滿滿，但是大家都靜靜的，連空氣中的柔和音樂、都微小到幾乎聽不見)。

此刻，手握一杯滾熱的French Toast。 此刻，窗外棕櫚樹的葉尖，正在微風中抖擻著初春三月的閃爍陽光.....

望著兩步路外交叉街牌上Judah和La Playa的字樣.....

我知道，再兩步路，就是那條與太平洋海岸線平行的海岸公路；我知道，穿過公路的人行專道，就可以看見一片藍色的海洋。我知道....

然而，此時此刻，這顆小小的腦袋容下不了汪洋大海；只一隻隻迂迴盤旋的憂傷杜鵑......

忽然想起來，我二哥十四歲那年，有一次對還不足十三歲的我說：

「小華妳知道嗎？其實我相信，全世界的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一點點的神經病.....」

今晨在BART(灣區捷運)上深入思想創世記的時候，隱隱感受到三千年前信心之父亞伯拉罕的那份嚴重焦慮。

忽然想起列子故事中、那位憂天的杞人； 忽然想起上個星期有一位陌生女子打電話來教會的辦公室，她說她患有COD(Compulsive Obsessive Disorder 強迫性妄想症)，她花了兩個小時向我這個陌生傳道人解釋為什麼她會在過馬路時、擔心她周圍的某一個人會被汽車撞死，她並且努力地要從我那兒得到肯定、她並不是不正常，她是真的在關心他們、擔心他們。而且她不斷地問我：

「陳傳道，我擔心他們，並不代表他們真的就會被撞死，對嗎？這只是我對他們的關懷，對嗎......」

我問這位聽來聲音有些蒼老的女子，當她有這種掙扎的時候，心中會痛苦吧？

她說會的，她說，那種痛苦很像是千萬隻螞蟻在她身上爬過的感覺，非常不舒服。

歐，主啊我的神，這位從中國大陸來了已經10年的女子，今年才剛滿30歲啊！

.......偏偏今晨從BART轉上Muni(舊金山街車)之後，在車上又遇見一個憤怒到不正常的中年男人，這高大的非裔男人肯定不是強迫性妄想症患者，但他顯然有躁鬱症、或是焦慮症(Anxiety Disorder)。

(感謝主、好在那位被他動粗的乾瘦白人老婦似乎個性挺強，沒有被他嚇到。)

又好在非裔中年男人很快地在眾人斥責聲中下了車。

坐我身旁一位肥大南美洲女人望著他下車後，朝我搖搖頭說：

"He is a little Cuckoo."( 這人頭腦有點杜鵑。)

這讓我又聯想起那本書以及那部電影--飛越杜鵑窩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

(雖然這故事中的男主角並沒有精神異常；他只是把自己假裝成不正常。)

後來那胖女人下了車，我也下了車、到了教會；之後，我逃到了這個咖啡小館.....

此刻，當下午太平洋海面上的豔陽穿越金色海灘、折射到了我的窗前，我那一大杯咖啡也喝完了，這篇心情宣洩的拙文也寫完了。

那從海上來的呼喚，終於令我無法抗拒。

我琢磨著....待會兒如果沒人當我是精神異常的話，我願跪在浪濤拍岸的海邊，默默感謝、懇切祈禱.....

或許，我也可以裝傻，裝成一隻杜鵑？

PS.

閱讀測驗問題：

本文標題中的那隻杜鵑、指的是哪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