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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8/21 00:52:13瀏覽413｜回應0｜推薦0 | |
這張照片攝於東城一個名叫"渦嶺"小社區. 三張發自東莞法院的佈告, 背面抹上大量漿糊, 密紮紮地貼在渦嶺中央路的巷子口. 我在東莞的公寓地處中心, 出了社區大門向左轉, 就到了東城最繁忙的十字路口, 一角是我們公司所在的大樓和超市, 健身房, 步行街; 另一邊是百貨公司和電影院. 那條東莞大道有十多公里那麼長, 從厚街直直通到石龍, 雙向各四線道, 中間是植滿小灌木的分隔島和花圃, 就這麼隨著東莞大道蔓延十幾公里. 我幾次清晨出差經過, 看見一路種得很緊實的行道樹, 竟是東莞市府動用數百名人力拿著大剪鉗這樣從厚街順向剪下來的. 民工穿螢光背心, 就一刀一刀剪, 一步一步的向前移, 如此勞師動眾的好處是行道樹新發出來的細枝雜葉都被剪得相當整齊, 不敢造次. 樹頂的天際線看上去就是一條直線, 側邊也是, 絕不會有一點枝葉突出來. 東莞大道是東莞的門面, 有一回我從挪威來的 buyer 就跟我說: "I think Dongguan is better than Taipei. Dongguan is tidy and everything seems in order ..." 她之所以對東莞有這麼高的評價, 原因是她唯一知道的東莞就是厚街喜來登和東城我們公司, 以及中間聯結的這條東莞大道. 如果她有空任意逛逛的兩條其他馬路, 或隨便鑽進一條巷子, 就會有不同的觀點. 從我的社區大門出來向右轉, 再步行個五分鐘, 就會走到這個叫渦嶺的小區. 這是一個很典型的東莞的住宅區. 住在這裡的人本地外省都有, 其中有很多是年輕的大陸"白領"(大陸的白領很難定義 ..), 月入大概兩三千塊人民幣, 在這裡租房子住. 渦嶺有點髒, 巷子的兩旁常是一坨一坨的垃圾, 旁邊的人卻若無其事地愜意享受他的啤酒和燒烤. 渦嶺雖小, 但裡頭有一所技術學校, 有八塊錢換一頓飽餐的沙縣蒸餃, 十塊錢的理髮師, 藥店, 修改衣服的小舖, 和幾家亮著粉紅或是綠色的燈光那種你一看就知道是很純粹的絕對不是乖乖按摩的地方. 這是東莞甚至整個大陸一個很常見得很平凡的小角落. 在這個小角落的出入口, 一片馬賽克的公寓白磚外牆上, 這麼給貼上三張東莞法院來的佈告, 每一張的底下還用毛筆沾紅墨打上一個大勾, 勾在兩個字: "此佈". 豪邁又帥氣的大勾勾是法院某種批示的記號, 也彷彿和飛人喬登一樣在說: Just Do It ! 這是東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死刑佈告, 佈告三張, 斬六個人. 此佈. 批示: Just Do It ! 中級而不是"終極", 大陸法制是四級二審制. 可能涉死刑的審判從"地級市"的中級法院開始審, 大多上訴到"省"的高級法院就定讞. 不用審到最高法院, 只要向北京報備就可以行刑. 地級市是省下屬的一級政區, 廣東省像東莞市這樣的一級政區共有 21個, 就等於有 21座有鍘人大權的中級法院. 而全中國有 31個省和直轄市. 如果一個小小的東莞中級法院半年內就鍘了六個人, 讓人很難想像全中國一年內被處死刑的總數. 用心良苦的人民法院把死刑佈告張貼在眾多小區裡人民們熙來攘往的地方, 好讓社會主義的法制發揮它良好的社會影響與教育群眾的功能. 上面寫著罪犯的個人背景, 犯罪案由, 死刑判決和 Just Do It ! 常常一個判決的背後, 又牽扯一條以上受害的人命. 幾張血涔涔以致隱隱飄出腥味的白色佈告, 要讓下一個準備犯事者在作案前看看, 上班族上班途中看看, 媽媽帶小朋友上學時看看, 我去理頭髮改衣服時也看看. 君子之德風, 小人之德草. 顯然東莞大道對待草的方式並不是"上之風", 使它"必偃", 而是直接砍掉. 對付這些出槌的小人之德, 社會控制的方式和處理行道樹的原始哲學是相通的 ~ 整整齊齊一刀一刀剪. 剪完了, 剩下的自然就方方正正呆若木鵝, 肅清之後, 再等待下一次的修整, tidy and everything seems in order ... 可惜我的挪威 buyer 不是中國通, 不然我會告訴她 : 子曰: 道之以政, 齊之以刑, 民免而無恥; 道之以德, 齊之以禮, 有恥且格. ~~ 論語 為政 Aquinas 2009. 2. 5 於東莞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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