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住高雄

對面房子都蓋在2樓

1樓留有一個停車位

但是沒有門

那個年代

並不是人人都能擁有汽車

因此

在我們的眼裡

不過是一個黑黑的山洞

大伯父住在山洞中

裡面只有一張簡陋的木板床

上面永遠掛著老舊的蚊帳

在白天

我與哥哥弟弟進去過幾次山洞

就著外面隱微的光線

山洞裡總看得到酒瓶

及一袋一袋寶特瓶

一落一落舊報紙之類的東西

大伯父有一輛特別的車

前面像腳踏車

後面卻拖著一個好大的籃子

他還有一個鐵罐製成的鈴

拿在手上甩

會發出 咯咯…咯咯…的聲音

大伯父常用他的車子

載我們三個小孩去買零食

而且

我喜歡那個鈴發出的聲音

總拿在手中搖個不停

母親不喜歡我們找大伯父

所以

常常我們趁母親不注意時

偷偷跟大伯父出去

除了媽媽以外

爺爺也不喜歡大伯父

總是

在黃昏時候

看到爺爺站在家門前

拿著一支好大的棍子

在等人

聽媽媽說爺爺在等大伯父

5歲搬離高雄之後

我不曾再見過大伯父

國小6年級的某一天

聽到父母說

大伯父過世了

後來

我從媽媽口中

斷續聽到關於大伯父的事

因為當時家裡食指繁浩

大伯父不曾讀書

靠著幫人耕田

填補家用

一年

颱風來襲

巡田回家的路上

因水漫過路面而不慎跌入水溝

命是撿回來了

腳卻瘸了

老闆不要他

他竟因此開始失志

鎮日藉酒消愁

本來有一門親事

也因這樣退了

本來他與我們同住

然而

喝完酒的大伯父

會發酒瘋

破口大罵與摔東西不說

還曾揚言要殺掉我們三個孩子

爺爺忍無可忍

只好將他趕了出去

無處棲身的大伯父

就這樣搬進了無人使用的停車場

靠撿破爛維生

或許是已酒精中毒

他撿破爛的錢

大半拿來買酒喝

喝完酒

依然跑來我家大鬧

爺爺因此總拿著棍子

站在門口等他

我們搬離高雄

大伯父仍住在那個山洞

有一陣子

鄰居都沒有看到他

入了山洞

才知道他已過世了幾天

故事的始末

我知道得並不真切

只隱約感覺

或許是大時代普遍的悲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