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結婚那天，禮堂外好似也包圍著這種黑呢！」

結婚禮堂，並非習見的飯店或路邊流水席。而是當地市公所的一個活動中心；矗立在沒有四鄰的小坡上。

晚上七點的城市，理應不該如此深沉；但因著方圓幾里間，僅這溶在夜色裡的漆黑建築物，由幾個方框中透出些許黃暈；襯得這夜，彷彿應是進入所有人深深睡眠才該有的。

空曠的禮堂內，除了十幾張舖著紅色塑膠布的宴客圓桌，及圍在桌邊閃著黯淡銀光的圓面不銹鋼椅外，沒有任何可供表演或主持的舞台，也沒有任何婚禮場面常見的鮮花汽球佈置。新娘的更衣室，更僅僅由三個大屏風圍成，與主桌在遙遙相對的盡頭；新娘敬酒前的更衣，必須先穿越重重的賓客，待更完衣，復穿越人群，回主桌協新郎並公婆一同敬酒。

「怎麼辦？掉了一個戒子？」她略帶慌張的望向我。

狹小的更衣室，兩套禮服加她身上那件，便占滿了整個空間。更衣取下而遺落的戒子，頓時成了掉入大海的一根針；一次次在禮服中翻找，卻徒勞無功。

「怎麼會那麼不小心呢？」她婆婆不知何時聞訊過來，板著一張臉。

「白頭偕老」「永裕愛河」

敬酒時，這些俗濫的句子，在各桌間重複的迴盪著。

「祝你們早生貴子，給你爸媽明年有孫可以抱！」

「哪要等明年，今年就有孫可抱了！新娘已經有了！」

不知是哪個不識相的賓客，藉場面混亂胡亂應答。

在場賓客似乎沒真正注意到這話，但我卻偷眼望見她婆婆在那一瞬間閃過不屑與極度不悅的表情；如果她婆婆這一刻望向她的眼神有殺傷力，我擔心亞雨可能當場就斃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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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祝福亞雨，但這婚宴怎麼讓人覺得預言著什麼似的？」

桑紅突然想起那天整個婚禮完全落幕後，心上無意升起的一個念頭。

此時一種不道德的異樣感，由模糊進而具體了起來，讓桑紅感到愧疚；好似亞雨今日的離婚，她必須負上一半責任。

「哇……」

鄰座忽然響起了哭聲；桑紅轉頭，看見所有的客人也都驚異的將眼光投注在，打破這安靜氣氛的一對母子身上。那母親赧然的對周遭輕輕說了聲抱歉，便手忙腳亂地找出奶瓶及奶粉，請朋友去櫃檯要熱水幫她沖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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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介意我在妳面前餵奶吧！」

產後第一次去看她和妹妹時，剛好遇上妹妹肚子餓。

我搖了搖頭。她便抱起妹妹，敞開了衣襟。

那景象讓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懷孕後從B-CUP變成F-CUP，甚至一度成為G；害我內衣全部重買，而且還超難買的說！」許是發現了我的驚訝，她像解釋的說著。

「雖然變大了，但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因為好累喔！腰都挺不直，有時還漲得跟石頭一樣硬，難過得都睡不著！」

「難怪妳看起來那麼憔悴！」

「對啊！而且晚上還要起來餵妹妹，我怕睡熟了沒有起來，所以都不很敢睡。」

看她生了孩子後憔悴成這付模樣；原本心中因她生完孩子的莫名喜悅，全部消逝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萬般的不捨。

「妳看她每次都吸得很用力，有時候都被她吸到瘀血了！」她微皺著眉頭，卻仍是一付愛憐的樣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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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紅看了看那對母子後，收回眼神，低頭瞥見面前那杯咖啡已微涼了；她伸手攪了攪浮在咖啡上一層淺淺的白色奶精，又想起了亞雨。

「為了那孩子，亞雨確實吃了不少苦；如果沒有那孩子呢？亞雨是否就不會那麼倉促的結婚？不會有今天為了離婚而苦惱？也不會因那孩子苦撐這一段婚姻……」

桑紅放下手中的攪拌匙，搖了搖頭，又對著窗外發起呆來。她不敢再往下想了！亞雨太愛孩子了！她不希望又因自己隨意的念頭，而無意間傷害到亞雨。

亞雨的離婚，彷彿是當時桑紅在婚禮後預感的例證。桑紅有點怕起了自己的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