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達拉宮印象一：走進布達拉

未進拉薩城，先見布達拉，是許多人進拉薩的第一印象；即使進了拉薩城了，也仍然可以感覺到，這座最能代表西藏的建築物，經常還「騎」在自己的頭頂上。

在拉薩的第一天晨起，我就想看看這座常在書上影片裡出現的布達拉，一走出旅館一抬頭，即發現他就騎在路的「上頭」。不用問路，也不須找車，把「上頭的他」當做個大燈塔，逕直朝著走去。直走到門口時，才詫然地發現，自己竟然撞到一座山的前面了。

布達拉，原本是座山

這座山地理上稱為瑪布日山，由於他的山體較偏赭紅，所以當地人又稱之為紅山。山不高，僅約100公尺左右，但因為處在平坦的拉薩河北岸上，所以三十層樓高的小山，也足以讓人處處發現他的存在。但到了山前面，你會發現整座山頭其實更像個大房子，山頭全讓房子給吃了。

這是座「屋包山」：房子站在山頭上，將山頭全包覆了起來。我後來才知道這是西藏特有的一種建築樣式，在許多城市最上頭的山頭上，都築有這樣類似城堡的建物，在過往，通常是當地領主的碉堡兼住所。後來我在日喀則、江孜、山南的雍布拉康……，都曾看過這樣屋包山的城堡宮殿。

布達拉原本是座山！也可以從他的名字略見一二。藏語裡的「拉」，即是「山」的意思。而「布達」，則是梵語「普陀羅迦」的音譯，說的是在印度南部，觀世音菩薩曾在那裡講道的一座島嶼，漢文裡也有人翻作「普陀」。所以「布達拉」一名，其實是指這裡為「觀世音菩薩駐錫的一處山頭」。

而對西藏的人民而言，布達拉之所以為布達拉，不是因為慈悲佛觀世音曾在這裡說法，而是因為這裡是觀世音菩薩在人間的化身──達賴喇嘛駐在的山頭。

既是宮殿，也是寺院

由於人數的限制，前一天常僅能預排到第二天的門票。所以第一天買完票後，我有許多的時間，可以在布達拉宮前的廣場上，好好的欣賞這處山頂上的宮殿。

從這裡看布達拉宮，可以發現整座宮殿可以分為紅宮、白宮及札廈三個部分。紅宮居中，那裡有歷代達賴喇嘛的靈塔殿及重要的神殿，是宮殿中舉行宗教活動的主要場所；白宮居左（東），那裡有達賴的住居寢室以及官員辦公的房間，是達賴和攝政日常作息及辦理政務的所在；札廈居右（西），那裡是達賴屬下的喇嘛們住宿學習的僧房處室。由於白宮和札廈的外牆都以白石灰粉刷，並以「凹」字形圍繞在紅宮周圍，所以一般也以「白宮」統稱二者。

紅白配色，不只求顏色上的協調醒目而已，更隱含著紅白二宮功能及期望上的不同。紅色在藏傳佛教密宗「息、增、懷、滅」的四業成就中，代表的是「懷」，有「榮譽尊崇、威望權力」的意思。而紅宮在布達拉宮裡比較是宗教方面的功能，像達賴喇嘛專屬的大廟堂。在西藏的政教合一制度裡，宗教事務往往也更尊崇於政務，享用無上的威望。所以紅宮的赭紅色，也象徵著藏傳佛教在世間無以倫比的尊榮；

而白宮的白色，在藏傳佛教密宗的四業成就中代表的是「息」，有「息滅災難、和平安寧」的意思，這和白宮以處理日常政務的功能有關。所以白宮的白顏色有祈求政務順暢，世間和平安寧的期望。而這往往也是一般老百姓的想望，所以西藏一般的民房，也多漆成相同的白色。

所以布達拉宮的紅白雙色，除了代表著其既是宮殿，也是寺院的雙重功用外，也間接反映出達賴喇嘛在人世間的雙重身分：在紅宮主持宗教活動及面對札廈的喇嘛們時，他是格魯派，甚至是整個藏傳佛教的共同教主；在白宮和攝政、僧官、貴族們決策政務時，他又是衛藏，甚至是整個藏區的最高政務領袖。

但無論是宗教教主或是政務領袖，他都是高高在上的，所以無論是白宮還是紅宮，也都是遠高於人間的天上宮廟。尤其是在廣場仰望時，更是讓人感覺到天的彌高，以及人的渺小。這天和人的無限距離，或許也是布達拉想給人的觀感吧。

圓滿匯集的山道

是幸也是不幸。主人不在家，卻讓我們能打破距離，親近這原本不屬於人間的宮殿。

第二天拿到票走進大門裡，這裡是布達拉的山腳下，附近有一片被四周宮牆包圍著，稱為「雪」的地區，區內四下散布著一些式樣簡單的藏式平房。這些平房是過往西藏政府（噶廈）的一些辦公處所，從資料上看有藏軍的司令部、印經樓，還有些作坊、馬廄、供水處、倉庫、監獄等設施，多是些為布達拉宮服務的較下級單位。這也體現了布達拉宮所謂的「三界說」：由下而上的「雪」、「白宮」及「紅宮」，分別代表了「欲界」、「色界」及「無色界」三界。地位最低的雪，則份屬人間欲界。

從人間欲界仰望天上的色界、無色界，也是巍然壯觀的。布達拉宮的外牆全以大塊的花崗岩砌成，由於是築在紅山的山體岩石上，據說靠近底部的地壟牆基，甚至厚達八公尺，即使到了宮頂，也有一公尺之厚。而且這還不夠，基於防禦考量，聽說牆體每隔一段距離還灌注有鐵汁，稱得上是銅牆鐵壁了。

連絡天上與人間的是一條漫長的之字形山道，山道由九百多階的石板舖成，無論你是有幸上山朝見達賴的貴客信眾，或是每日參與朝會的貴族大臣，更或者只是負責挑水上山的執役僧侶，都必須親自用雙腳走這條漫長的道路。山道又名圓滿匯集道，似乎爬完了這九百多級的階梯，所有的圓滿也都匯集在你身上了。

走山道雖然辛苦，但我又特別喜愛山道上的無限風光。山道往上不久，即可以更看清下方不遠處的藥王山。據說藥王山和紅山原本連為一體，拉薩人把紅山當龍頭，藥王山當龍尾巴，把兩山相連以龍脈視之。

兩山山脊間的最低處原本有一白塔，白塔下的門洞是當年進出拉薩的主要門戶。後來為築公路，將白塔拆除拓寬，因此將相連的脊脈挖斷，有人便以龍脈被破壞，將有大禍患言之。為了再延續龍脈，有人將長長的經繙相連兩山，又或者有人說現在下方三座小白塔上的鐵馬風鈴，方其釘咚響時，也能將龍脈重新延續。

再向更遠方望去，下方是布達拉宮廣場。這是1994年最近一次整修時新建的，廣場東西長約600公尺，南北最寬約400公尺，占地約3300多坪，號稱是全世界海拔最高的廣場。但讀過一些早期的記載，這裡曾是些專為布達拉宮執役的老百姓住家，雖說雜亂不堪，但也充滿不少庶民氣息，相較起來，我更愛當年的氣氛多些。

再看過去，是拉薩河對岸的一座大山。這種城和山正對的形勢，雖然不懂風水，但也覺得應是極好的風水吧，更佩服最早選址於此的松贊干布。拉薩是處四面是山的河谷平原，我曾讀過描寫文成公主進入拉薩的文字，文字中藏人用無窮的想像，將拉薩附近的群山形容成八種神聖的法器珍寶。雖然不能確指，但我覺得眼前的山頭，應也是其中的一寶吧。

再回到山道上，山道邊的女兒牆是我感興趣的另一道風景。這裡的女兒牆上層都用一種白瑪草（學名檉柳）的樹枝，晒乾去皮，再用牛皮繩紮捆成堆，整齊堆放在女兒牆簷下。紅色的白瑪草堆和白色的女兒牆相配，既可以增加美觀，又可以減輕建物的重量，是藏人建築上的一種智慧。

山道上的另一道風景，是白牆上整齊排列的黑底牆框。在山道的上頭，或許已遠離了下方不住人的地壟，所以這裡的窗戶變大，也整齊了，顯然是有人住居的樓層了。布達拉宮的外觀看起來有十三層樓，但有些做的是假窗，所以實際只有九層。這白牆上整齊的黑窗框，配上紅窗門，以及繁麗的窗頂木框架，在藍天的映襯下，顯得分外的好看。

再往上走一些，即到了圓滿匯集道的盡頭。盡頭處有一高大的門樓，門樓前罩有一仿犛牛帳篷色的長布帘，讓人瞧不清裡頭的樣貌。

再往上去，就是屬於色界、天界的白宮上三層了。走到了門樓前，才彷彿剛走完了前廳穿廊。終於，要走進主人的大廳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