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庭睡到十點起床，自己去找吃的。吃完上樓時，邊走邊說：「樓梯這麼髒。」他爸爸跟在後面，聽到這句話，也加上：「看你們髒到什麼時候才會掃？」

我原來已經拿出針線，要將庭說上次改得有點短的牛仔褲再放長一點，聽到這兩個人的話，心中一把怒火，想了兩秒鐘，走到庭房間對他說：「你自己不做事幹嘛說髒？」回到客廳越想越氣，大吼一聲：「本來要改你的牛仔褲的，不改了，改天再改。」將他的褲子丟回房間，到樓下充當我書房的琪房間，打開電腦，做我的事去。

我看到那個人從樓上下來，火燒得更大，用力將門關上，鎖上，聽到他也喊說：「不必將門關得砰砰響！」

只要哪裏亂了，哪邊髒了，全家的人都對著我說，「家事是大家的事」說了二十幾年通通白說了。我要將怒氣發出來，他們才知道我有多氣，忍下來只是傷到自己而已。我不想再為他們服務了，沒人認為他們舒適的生活是因為有我在做事，做了很多，我不想再做了。他們這樣的日子不是永遠的，總有改變的一天。

下午去新光美術館聽繪繡的演講，由八十多歲的陳嗣雪老師主講，原來她是第一個從大陸將繪繡帶到台灣的祖老師。她在大陸原唸正則藝專，那是專門為繪繡開的學校，後來轉到南京中央大學藝術系，當時她父親陳之佛先生是系主任，一直留在大陸。有一年有人告訴她，父親過世了，她想到父親對她藝術的期望，但她畢業之後就結婚，照顧家庭，沒有從事過藝術工作，心中很難過，那時小孩稍微大了，想重新拾起藝術，考慮到繪畫很多人在畫，材料工具都很貴，繪繡沒人做，也便宜，就自己回想當年老師教的拚命繡，我聽起來大部份的成果都是她自己摸索、試驗的。

現在在社大開很多課的老師是她女兒，蔡文恂，她說她小時候記得媽媽每天都在家裏繡，那時她才小學。陳老師說她班上女生很少，只有七個，演講中放出來的照片有一張中央藝術系幾個班的合照，我大略估了一下男、女生的人數，差不多。心想，這些女生有幾個人畢業後從事藝術工作呢？還是都進了婚姻，養兒育女，煮飯，打掃，侍奉公婆呢？她們心中很滿足家庭生活？還是偶而想起藝術而有點遺憾呢？ 

陳老師因為父親過世，想到父親對自己的期望和本身原有的藝術天份及根基而重拾繪繡，並將它發揚光大，而有了今天這個局面，以結果來論，是好的，但其他的女同學呢？我是很感慨，女人的路只有一條：家事服務，將其他的可能全部扼殺，不見蹤影，可惜啊！可惜！

演講完，由蔡文恂老師親自做導覽，將每件作品做了細細的解說。「繪繡」又叫「亂針繡」，除了色彩多樣之外，線的粗細不一，不刺滿，各種材料、針法都可以入畫，很神奇，什麼題材都可以做，尤其在表現光線、水影的效果上特別好，當然也要看作者對「美」的眼光及技巧。

結束後，到迪化街的永樂市場買塊布，想將歌仔戲練習服的水袖換一塊布，原來的太重、太滑了，不好用，常常要借別人的，想到以後還要用，這樣也不是辦法，終於想到──換一塊布不就好了？

原來永樂市場過了六點大部份的店都收了，還好還有幾家沒關，問到第二家就買到了，說是絲的，看起來不錯，老闆說這是京劇在做水袖的，揮起來很漂亮，只是有點貴，一碼（３台尺）就要三百元，好吧！好用就好，剛好要３尺，可剪成兩片，花了三百元。

離開永樂市場，肚子好餓，找家麵店吃麵，店中的收音機正在講奧斯卡金像獎的歷史及本屆的種種，我聽到節目結束才離開。

在往台北車站走的路上不安的心又起來了。我要回去嗎？庭和芸都還沒回來，我回去，會不會有危險呢？我早上發火之後，他會怎樣？他是情緒化的人，不知道心情走到哪裏了？另一個可能是他也吼了，氣出完就沒事了。

庭為什麼不趕快長大、離家？我在三十六歲時生下他，是兩個女兒之後的男孩，原來大家都很高興的，沒想到在他四歲時就和他爸的感情破裂，不講話、不來往到現在，住在一起，但交情連室友都不如……

天氣又冷又下雨，很想回家洗個澡、休息，如果要等到孩子回家我再回去的話，我要到哪裏去呢？人家借我用白天可在那裏寫東西的秘密基地，最近她又收留了一位和男朋友吵架的朋友，雖然主人不在家，但現在那個房客應該在家，也不方便過去。

回想他上次暴力發生前的情況，有明顯的焦慮不安、不友善的氣氛出現，那晚我還往回家的路走，點燃了他的暴力，我也因此離家出走了一些日子。他應該知道，不能有下次了，有的話，我不會再回來的。早上他的情緒看起來沒有特別的地方，現在回去離庭回來的時間只有兩小時，應該會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