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9/02/08 14:04:28瀏覽287|回應0|推薦2 | |
<三> 浩浩洪流,帶我邦畿。萋萋綠林,奮榮揚暉。魚龍瀺灂,山鳥羣飛。 駕言出遊,日夕忘歸。思我良朋,如渴如饑。願言不獲,愴矣其悲。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此便是君王的氣概。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司馬氏要做君王的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做君王,所謂的仁義道德是不靠譜的。歷史上所有的強權者,都必須用一個殘酷現實讓人驚駭之後,再奉送上些許的胡蘿蔔,從而軟硬兼施,贏得一片歌功頌德。君王之下,人人自危,即使是自家兄弟、兒女都殺的,更何況一庶民臣子? 殺,嵇中散縱有三千學士陳書求情,亦難逃一死。而眼看良友嘉朋慘受屠戮,阮籍心驚膽戰之下,難免有自保、避禍的念頭——死于小人鍾會的讒言之下,實在是太虧了,罷罷罷。更何況,作為曹魏的昔日名士,要被殺之,何須有一言一詞。 殺,嵇康一曲《廣陵散》,不過是吹響在另一些人耳畔的喪鐘。 殺,司馬昭醉翁之意,不在嵇康,而在天下。 縱然你巧舌如簧,才高八斗,縱然你歸隱林泉,梅妻鶴子,縱然你不屑權貴,放蕩不羈,但殺機之後,君王號令之下,幾人膽敢不從。 畢竟,像嵇康這樣枉顧了性命,只求胸襟坦蕩,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那是少之又少。大多數人,從儒家學到道家,不過是多了幾招中庸之道而已。且不論趨炎附勢之徒,那些一味明哲保身之人,面對生與死的抉擇,是無需一絲一毫的辨析的。 便縱有萬千學說,中國人的生死觀大致是同等的。 嵇康千辛萬苦煉丹藥以求養生,卻因性如烈火,嫉惡如仇而招來殺身之禍。 而當阮籍在血腥之後選擇暢飲而不醉不休之時,也正是他選擇的生存之路。 他未曾想得,面對他身上那致命的求生的弱點,司馬氏已掘好了陷阱,他如臨深淵,戰戰兢兢之下,已是無路可逃。 籍雖不拘禮教,然發言玄遠,口不臧否人物。 他已小心謹慎至此。 性至孝,母終,正與人圍棋,對者求止,籍留與決賭。既而飲酒二鬥,舉聲一號,吐血數升。及將葬,食一蒸肫,飲二鬥酒,然後臨訣,直言窮矣,舉聲一號,因又吐血數升,毀瘠骨立,殆致滅性。 禮儀廉恥孝悌,阮籍骨子裏的傳統只不過隱藏於飲酒二鬥之下。 文帝初欲為武帝求婚於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鍾會數以時事問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獲免。 所謂爛醉如泥,不過是暫時的托詞,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而司馬昭卻可等得,他當然不能殺一個醉鬼讓天下人笑話,但一個心若明鏡的人怎會從此一醉不醒? 從一開始,聲名遠播之時,他就已經輸給了一心要做君王的司馬昭。此時,他大概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古聲名累英雄的無奈。他若是采薪者、雲遊者、神仙者,怎會背負如此累贅? 偷生苟活與慷慨赴死,矛盾的交織讓他身心俱疲,醉生夢死,那只是白日夢裏的幻想劇。 他不是隱士,又一心想當隱士,他一心不想當官,當官的請柬卻紛至遝來,他謹小慎微,委曲求全,活得那叫一個不自在。 於是他終於熬不過去,一時糊塗便寫下了《為鄭沖勸晉王箋》,過不多天,就幽憤而死。 他終於還是把屈辱背負在身上,這屈辱將他壓垮。就跟嵇康不甘承受屈辱,寫下《與山巨源絕交書》為自己埋下死亡的伏筆一樣。 在君王的醉翁之意下,兩人的命運也不過是掌心裏的玩物而已。 他們,殊途同歸。 這,才是那令他慟哭的“窮途”啊! |
|
(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