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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21 00:23:33瀏覽419|回應0|推薦1 | |
每當看到鄰居有人過世,他們的門前所擺放的東西,總是讓人怯步,不管是白色、粉紅、或是大紅,總讓人心生害怕,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爲什摩葬禮總要請一些陣頭、牽亡歌、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祭品,在靈前吶喊、哭么,這些禮俗到底是誰想出來,是那些爲了賺錢所發展出來的風俗吧!但做了這些陣頭以後,真的能安慰死者嗎?或是死者才能進天堂?我不懂,只是每次經過舉辦葬禮的路旁,內心總會有一些疙瘩在,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內心的不舒服。
凡是人都會老化、死亡,如果輪到我們死亡,我們可不可以要一個不一樣的葬禮,那是人生最後一場的見面會,舉行過這一個禮儀之後,就跟地球上的生物說再見了,親戚朋友都已是過眼雲煙,誰又會記得誰呢? 在我的生命之中,親身經歷過的兩場葬禮,一個是我祖父,經過十年之後是祖母,祖父生前的幾年已經得了老年癡呆症,什麼事都不記得了,甚至不知道白天或黑夜,只是不斷的想要往外走,走到走不動時,就蹲在路邊,經常被村中的人載回家,祖父生了四個兒子,有四個媳婦,因為財產分家時,造成兄弟之間的摩擦與隔閡,也影響祖父病後的照顧,因為是輪流吃的關係,更造成祖父母每個月就像乞丐一樣的到處乞食,那時候剛讀國中的我,對於父親與叔叔們對待祖父母的態度非常不能理解,也無法諒解。 祖父在一場颱風之後過世,過世之前因為在外淋了一夜的雨,全身都溼透了,也因為這一場颱風雨奪去祖父的生命,也結束他一生的苦難,從祖父斷氣開始,家中就充滿了奇怪的氣氛,父親與叔叔們去尋找棺材時,躺在客廳裡的祖父大體七孔卻開始流血,姑姑們來弔唁,從祖父的大體上流出的血更多,家人一陣手忙腳亂不知道如何處置,也因為祖父是家中第一個過世的長者,大家都沒有經驗,因此對於大體的保存更不知道,又由於天氣炎熱,祖父大體沒多久開始發臭,而棺木卻遲遲沒有運來。 那時候鄉下也沒有電話可以連繫,父親到街上去接洽買棺木的事,一直沒有消息,全家人靜靜的看著祖父大體快速的腐爛發臭,經過了一個晚上,隔天清晨聽到一陣陣的八音鼓吹的聲音慢慢傳來,一輛三輪車運來了一具很大的橘紅色的棺木,是父親買棺木回來了,順便帶回來一組人員,幫忙處理祖父的遺體。 這等陣仗是我第一次看到,尤其看到那一副巨大的棺木,橘紅色的木盒子,樣子真的很詭異,整副棺木透著一股神秘色彩,我非常不喜歡,也很害怕,尤其那種橘紅色,更是令人覺得不舒服。
在入殮的過程中,祖父的五個女兒,不斷的哭喊「阿爹!您放下我們,自己走了!」「阿爹啊!」哭聲震天價響,彷彿是在比賽誰哭得最大聲才是最孝順的,沒有哭的人就是最不孝,我心裡面對這些姑姑是恨透了,祖父母生病期間也沒見她們回來照顧過,人死了才在那裡哭爹喊娘,都是演給人看的。 祖父入殮後,要選擇墓地,父親兄弟們也是爭吵個不停,看了很多塊墓地,只要對他們家不利的就不同意埋,如此這般,看了不下二三十塊土地,最後選擇在芒仔芒大埤的山坡上,那裡都是亂葬崗,到處都是墳墓,很不安穩,也讓人很不舒服,但父親他們四個兄弟同意把祖父埋葬在那裡,我們小孩能有什麼異議呢?但我內心非常不舒服。 在祖父出殯的前一天,道士與牽亡歌陣頭就到我家庭院做了法事,到現在我還是不懂,一個人過世了,要出殯爲什麼要做那些有的沒的,牽亡歌的舞者有兩個,一個是年輕小姐,一個是男伴女裝打扮的老太婆,那年輕的舞者,穿著一身的白,到屁股的短裙,一面唱一面搖她的屁股,對著麥克風唱出「走上奈何橋」的曲調,麥克風夾著電力往村子裡放送,小時候最怕聽到這種聲音,好像會勾人魂魄一樣的令人震懾,我超不喜歡聽到這種曲調及這種音律,聽了很不舒服的感覺。 法事做了一整個晚上,到了晚上七點多,有一個老男者拿著三弦彈著單音的曲調,開始談唱「十二月花胎」,從一個人的出生哇哇落地到死亡為止,他的聲音沙啞,又有感情,唱得直入人心,只有這一段讓我有一些感動,但我也不知道這與一個死亡出殯有任何關聯。 祖父的棺木放在客廳裡放了半個月,雖然大體已經有一些問題了,但因為有做防腐處理,所以在出殯日並沒有臭味產生,出賓那一天的陣仗更是驚人,什麼陣頭都出來了,這是生前淒涼,死後榮耀嗎? 父親兄弟與姑姑們穿了一身的黑,披麻戴孝,男的頭綁稻草,女的帶坎頭,整個畫面看起來就是非常的哀悽,姑姑們個個哭的死去活來,淚水鼻涕流個不停,四個媳婦也是哀叫聲不絕,這是傳統台灣人的葬禮,你會喜歡這樣的葬禮嗎? 十年之後,祖母中風多年,久病無孝子,父親兄弟照顧母親的心已經被磨得精光,祖母也是得老年痴呆症,經常晚上跑到住家附近的果園哭泣,深更半夜總聽到嘤嘤啼哭的聲音,尤其祖母的哭聲又帶有一些鬼魅,總讓人不寒而慄,剛開始聽到這哭聲,真的會讓人神經緊繃,後來知道是祖母的哭聲,內心反而感覺哀傷。 祖母其實是孤單的,尤其祖父過世之後,祖母一個人孤獨的存活著,也沒有娘家,沒有兄弟姊妹,這個世上就剩她一個人,在我小小的心靈上,對祖母是有很多的憐憫,尤其在祖母發病之後,我到外縣市求學,星期日回家,祖母總是在庭院大門口等我,我牽者祖母的手,走回家的感覺,還一直在我的記憶中,她那一雙粗糙的大手,也是我小時候的搖籃,而今她老了,得病了,她的孩子對待她像是狗一樣,從這一家吃到那一家,再從這一家吃到那一家,吃這一家就住這一家,沒有屬於自己的窩,她永遠提著一個包袱四處流浪,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衣服穿,也到不知道她有沒有吃飽,祖母就這樣被折磨到死。 聽母親說,每當星期六的下午,祖母會一直在大門口等我回來,並且一直問「阿聲怎麼還沒回來呢?」而我有時候因為課業的問題,不想回家,只有沒有錢的時候才想要回家,但是回家也是沒有錢拿,因為我也一樣沒有飯吃,反而又要支出車資,身上的錢變得更少,出外求學沒有錢是我最大的難題。 不得以之下,我只好通勤上學,但學生專車是早上六點,我必須五點起床,騎腳踏車到劉陳車站乘學生專車,早上起不來,都是祖母叫我起床的,她每天固定時間就會叫我起床,這是我與祖母最親密的接觸,高中二年就這樣過了。 高中畢業之後,我選擇到台南半工半讀,祖母就更孤單了,幾乎沒有人跟她說話,看著她踽踽獨行的背影,我的內心很難過,但我沒有能力照顧她,我也不能把她帶到台南,因為她有四個兒子,父親也不允許我帶祖母獨自照顧,因此我只能離家遠去。
每次休假日回來,祖母的病情就更嚴重,她會一個人在家中的庭院亂走,或躲在窗邊偷看家人的行為,有一次把堂哥的新婚妻子嚇的花容失色,被二叔連趕帶罵的趕出來,祖母住在我們家時,是住在客廳外的迴廳上,因為沒有廁所,祖母每次總是大便在塑膠袋裡,現在想起來祖母真的好可憐。 祖母中風後更可憐了,因為無法講話,半身癱瘓,被她的三媳婦欺侮到咬牙切齒,每次我去看她,她總是咬牙瞪著前方,手指比三,我知道她在說三嬸對她的虐待,明知道祖母中風不能吃硬的東西,三嬸綁了一顆超大的粽子給祖母吃,裡面的米都沒有熟,還應塞進祖母的嘴巴裡,讓祖母差一點沒有給噎死,每次看到三嬸走進房間內,祖母的眼睛就瞪得好大,但有什麼用,都已中風了,動也動不了,話也說不出,就這樣苟延殘喘的活了好幾年,說實在,我覺得死了倒乾脆一點。 祖母彌留時,在客廳裡躺了好幾天,當護士的妹妹回來幫忙清洗整理祖母的身體,在臨終前終於洩下了她積存在體內的宿便,吐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生命就此終結。 祖母過世之後,一樣的戲碼同樣上演,爲了尋找墓地,仍然尋遍了所有的土地,最後找到一塊墓的離祖父墳墓不遠的山坡上,但爲了子孫的福氣,祖母的出殯日必須在四個月後,因為祖母是在農曆七月過世的,所以棺木要放在家中直到農曆七月過後,但八月、九月沒有好的日子可以下葬,又因為二叔不准祖母的棺木繼續擺在客廳裡,因此出殯日在祖母死後第二個月,而且棺木要放在墓地一個月不能下葬,這是那門子理論,把一具棺木拋棄在荒山野地裡一個月,風吹雨淋,這真是太扯了,我無法認同這一種埋葬的方式,只因為要庇蔭子孫,就讓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死後還要被風吹雨打,這種謬論你會相信嗎?身為兒子的父親四兄弟,居然讓他們的老母親就這樣被放置在孤冷山上好幾個月,這樣的葬禮你會同意嗎? 祖母過世二十七年後,母親有一天晚上感覺到頭很痛,而且一痛痛好久都不會好,隔壁村的一位阿姨介紹母親到新市一家私人佛堂拜拜問神,那一位乩童告訴母親說:「妳身後跟著一個老婆婆,頭帶包巾,穿斜領布衣。」母親說:「那是我的婆婆」也就是我的祖母,是嗎?到現在還沒有去投胎轉世,那又為什麼只跟在母親身後呢?是乩童亂講?還是真有其事?
這兩種葬禮都不是我喜歡的,基督教的葬禮我沒有參與過,但應該也是大同小異,只是換成牧師而已,而我心目的葬禮是一個怎樣的儀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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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