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女跟著「阿媽」，也就是我的大阿姨，來台北過暑假，晚上為搶電視發生糾紛，阿媽要看「霹靂火」，外甥女要看「極道教師」。日劇的支持者當然比不上鄉土劇，霹靂火大獲全勝，外甥女嘟著嘴，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趕緊將私藏的極道教師VCD貢獻給她，她才破啼為笑。

　幸好在我們家不會有這種衝突，因為我媽媽不看霹靂火，原因很簡單，南部的家裡沒裝第四台，所以老媽還停留在老三台＋民視的時代裡。我真服了老媽，可以忍受這種數十年如一日的劇情，善良的男女主角等於愚笨的代名詞，人家要騙他一定受騙，人家要害他一定被害。動不動就要犧牲自己，成全別人，以為自己是耶穌基督轉世，或者觀世音化身。遇到問題自艾自憐，看不見積極和智慧。至於好人跟壞人，彷彿在臉上清清楚楚的貼了標籤，一目了然。這跟現實人生有哪一點一樣，有哪一點寫實，可是我們就這樣被教育了三、四十年，不可怕嗎？可是我沒看到有誰批評，不像台灣霹靂火各界轟聲連連。

　跟老同學喝下午茶，教書多年的林憂心忡忡的說：「這種敗壞道德的劇情，根本就是教壞小孩。」我從行銷的角度分析為何霹靂火會成功，她顯然對市場一點也沒興趣，堅持道德：「你從行銷講都有道理，可是為了市場就可以犧牲教育嗎？」我發現這種辯論無法用客觀和理性取得和解，只好一刀切下：「好，那你說如果觀眾不看霹靂火，要看什麼？」

　林答不出來，在旁觀戰多時的方幽默的說：「看discovery啊。」

　這才是台灣電視生態真正的問題，可選擇的機會太少了嘛。如果大阿姨不看霹靂火，那她就得像我老媽一樣看老三台，難道你要叫大字不識的她去看discovery，或者日劇、洋片嗎？

　可是你真的認為老鄉土劇就沒有遺毒嗎？民視那些超高收視的鄉土劇就沒有敗壞風俗嗎？其實是因為霹靂火太紅了，收視率太高了，最重要的是劉文聰帶起的收視群不只原來鄉土劇的觀眾，幾乎是全民運動。

　所以它引起關注的眼光，它引起道德的捍衛，禁不起壓力的編導群在最後一集還來個狗尾續貂，藉著李正賢的口說：劉文聰所以選擇死亡，是為了向社會贖罪，希望社會大眾不要再動不動就要送人一桶汽油、一支火柴、一個蛋糕。

　天哪，本來還想讚美一下三立夠「種」，堅持自我，沒想到還是挺鄉愿的。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你可千萬別相信。如果劉文聰真的悔改，那下戲後緊接著播放的電玩廣告，不是還繼續販賣著：「我若是不爽，-------」資本主義社會的生存法則，自欺欺人才是王道吧。

　所以我不認為霹靂火有那麼罪大惡極，也不覺得它有那麼經典偉大。所有的功與過都是收視率所引起的，如果是那些收視率趨近於零的傳統鄉土劇，愚民就愚民也沒人在意。因為收視率高，社會開始對它有期望，拿它來跟流星花園、大宅門、洛城法網相比，期待它發揮教忠、教孝，肩負社會教育的責任。

　家長、老師、主管、教育機構、社福團體，所有所有的大人們，我們會不會太偷懶了。生命是一條長河，在我們一生中，可能會遇見100、1000、10000….個改變的轉捩點，要成就一個孩子健康的成長，是所有大人的責任，不只是劉文聰。
　
　當然，戲劇是會對社會產生影響力，日本的國民偶像首推木村拓哉。木村演紅了「HERO」，當年法律系的報考學生倍增；木村演紅「GOOD LUCK」，年輕人爭相擠進航空公司；木村演了「GIFT」，其中四分之三都是努力誠懇的好人，只有短短的一小段演一個耍彈簧刀的小流氓，結果就發生一個年輕人拿著彈簧刀殺傷別人的事件，「gift」從此就被禁播了；木村演了名腳本家野澤尚的精典劇「沉睡的森林」，劇中有一場殘暴的凶殺案，兇手是別人，不是木村，但還是有年輕人以相同的手法犯罪，這部劇也從此束之高閣。近年來木村幾乎都只能以健康正向的角色出現，也許就是為了善盡社會責任，委屈求全吧。

　但比起不受影響的大眾，這些個案畢竟少之又少。在教育與娛樂的兩難裡我們要選擇圍堵還是疏通呢？我想我寧願冒險也不要選擇活在一個只有discovery的社會裡。（2003 07.26舊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