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辭世後，想整理下自己吧，兩年沒有回到工作的公司，勞動工作慣的人，或缺乏某類的朋友吧，要去跑操場或者爬山，感覺都有些不適應，而偶而有友人需要幫工，差不多也就是運動較主要的來源。

昨天幫工的地方叫「美麗新世界」，高鐵站旁一座剛完工的住宅大樓，稍有難度的工作內容是兩盞挑高客廳的水晶燈。因為客廳雖然設計挑高，梯子電梯進不去，迴轉式的樓梯似乎也行不通，而若要再架上鷹架，不比梯子方便及安全，不定還得貼錢，所幸只在二樓，友人決定讓梯子從外頭吊入，而吊梯子要三個人才安全，友人下午將放暑假的兒子叫來幫忙。

「你爸爸講你晚上都不睡覺，都在顧電腦，那上網這麼久，『美麗新世界』曾聽過沒？」

「什麼『美麗新世界』？不知道？」

前天友人給過我大樓的名稱及住址，不過街道設計的有點「不通」，從號碼多的那頭沿路找過來，由於是新開發出的土地吧，號碼又不連貫，中間又遇上幾處分隔島，大樓外觀的標示又高，當停在樓下接到友人電話時，還回答他說沒找到，當然，他也還未找到。

「這棟大樓的名字就叫做『美麗新世界』，有一個英國人曾寫過一個故事，也叫做『美麗新世界』，有點像科幻小說。」

「……」

友人的兒子念的是工科，要上大三了，但相信仍純粹的可以，當然，前天聽見時就曾喚起過些關於這個故事的記憶，回家後也曾再轉過賀胥黎的表達，看著他並不感興趣，也就停頓了下，停頓了下關於他若進入，是一種純粹的破壞，或者一種知識的進入，只是某種判斷似乎是前者，只聽他父親說過他常當司機，對於這個故事我倒有點覺得會不會成人了些，這個故事是不是仍較屬於知識上的知識，也微有留難，但看見他服裝上似乎帶有些刻意露出的胸毛，卻感應到了點故事內中的「野人」對照，因此又開了口：

「回去搜尋一下，看看故事跟你有沒有緣分，雖然不知道設計師的靈感是不是來自這個故事，不過會同名總是其來有自，故事是寫科學發達以後，人都不用生小孩了，人都在生殖工廠中做出來，政府需要多少做工的，就放一些做工較多的基因，需要多一點科學家，就多放一些科學家的基因，用故事來討論人在世間的定位！文明的定位！」

看著他搖頭，似乎知道自己這次的機會教育並未成功，事實上關於「但願生兒愚且痴」，與解析、分析之間的正理與病理，包括有時是啟示還是默示，是歧視還是漠視，該不該預備及如何預備之間，自己視事不夠活潑，不能生動的部分，這幾年也較有感觸了，因此也只好怪罪自己的表達能力了，而既然自己也還有疑慮，也就換個口吻，離開了嚴肅，輕鬆點的告訴了下這位弟弟，免的又像個莫名其妙的長輩，希望留個笑容的收尾：

「最近換幾個女朋友了？有帶回家給爸爸媽媽看看啊？」

「哪有，我哪有女朋友！」

「沒有嗎？我聽說的不是這樣喔，聽說你晚上不時都也出去載妹妹！」

「他們亂講的啦，那些都也是同學！」

「都同學喔？那這樣那本書不看，其他的書也要多少看一些，別只顧玩電玩遊戲，不定下個月就讓你遇上喜歡的，見到了人，一句話也開不了口，您爸爸也多你幾歲就娶了，談個兩年甜甜蜜蜜的戀愛，早娶早贏！」

看著他似解不解的苦笑，不過畢竟是笑了！當然，昨天最大的收穫還是榨出了一身的油脂。

而友人的收穫似乎可不只這些，結帳的時候在樓下等了他老半天，他被兼營直銷的住戶，在互相照顧生意不好拒絕下，買下了一箱洗碗精，人口簡單很少開伙的他們，若不送人，大概夠洗上三年五載的囉！

＊＊＊ ＊＊＊ ＊＊＊

《美麗新世界》摘錄：

　　「可是為什麼要禁掉呢？」野人問道。遇見一位讀過莎士比亞的人，使他興奮的一時忘了形。

　　元首聳聳肩膀。「因為這本書舊了；這是主要的原因。舊東西在我們這兒是毫無用處的。」

　　「即使他們是美好的？」

　　「特別因為他們是美好的。美好便有吸引力了，而我們不要人們被舊東西吸引住。我們要他們喜歡新的。」

　　「可是新的東西卻那麼愚昧而可怕。那些戲劇，空洞無物，只有直昇機飛來飛去，而你感覺到人家在接吻。」他顰眉蹙額。「一群山羊和猴子！」只有奧羅賽裡的字句才能適切的表達他的輕蔑和憎恨。

　　「然而是馴養的好獸呢，」元首低聲插嘴。

　　「你為什麼不換成奧羅賽給他們看呢？」

　　「我告訴過你了；那個舊了。此外，他們不可能懂得。」

　　對，這是真話。他記得漢姆荷茲怎樣的嘲笑羅密歐與茱麗葉。「好吧，那麼，」他停頓了下，「一些像奧賽羅的新東西，他們能懂得東西。」

　　「那正是我們一直想的，」漢姆荷茲打破了長時間的沉默說道。

　　「而那也正是你們永遠寫不出來的，」元首說。「因為如果那真像奧賽羅，無論怎麼新也不會有人懂。而如過是新的，就不可能像奧賽羅。」

　　「為什麼不可能？」

　　「對，為什麼不可能？」漢姆荷茲也說。他也忘懷了這不快的現實情境。只有柏納還記著，焦急憂慮的臉色發青；其他人則無視於她的存在。「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我們的世界不像奧賽羅的世界。沒有鋼鐵你就造不出汽車——同理，沒有不安定的社會你就造不出悲劇。今天的世界是安定的。人們很快樂，他們要什麼就會得到什麼，而他們永遠不會要他們得不到的。他們富有；他們安全；他們永不生病；他們不懼怕死亡；他們幸運的對激情和老邁一無所知；他們沒有父親和母親來麻煩；他們沒有妻子、孩子或情人來給自己強烈的感覺；他們受的制約使他們身不由主地實實在在的行其所當行。假使………」

節錄自《美麗新世界》第十六章

註：下圖二抄錄自桂冠圖書公司《心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