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緯走進急診室，看見病患一個個躺在病床上，有的痛苦呻吟，有的打著點滴，還有外傷患者大腿敷著石膏，頭上綁著白色繃帶。

患難見深情，守護在一旁的家屬，露出焦慮的眼神。

身體健康比什麼都重要，平安無恙就是福氣。德緯覺得急診室的悲慘景象，足於讓人了悟人生的道理。

他看到叔叔坐在掛號櫃臺後面，翻閱著電腦裡的病患資料，他走近叫道：「叔叔，您在忙喔？」

叔叔抬頭，驚訝回話：「德緯，你怎麼跑來這裡？」

「二樓有個朋友的女朋友住院了。」德緯說：「我陪他來探望，所以過來看叔叔。」

「嗯。她住幾號病房？得了什麼病？」叔叔隨口關心一下。

「她是一位年輕的女孩子，住在二一四病房，不知得了什麼病，住院好像好久了。」德緯說：「叔叔，您現在有空嗎？我的朋友想知道她的病情，要您幫忙查查她的病歷資枓。」

叔叔開啟了秋思的病歷檔案，喃喃地唸出聲音：「余秋思。……白血球異乎尋常。……根據生化檢驗的結果，有可能罹患血癌……。」

德緯臉色變了，他靠近電腦，盯著螢光幕。叔叔移動滑鼠的游標，停留在紅色字標示的地方。

「沒有錯，百分之九十是患了俗稱血癌的白血病。」叔叔搖著頭說：「這麼年輕的女孩，就得了這種病？」

沒有急診的病人，德緯和叔叔談了一些家務事。

「德緯，你不能跟二一四病房的女孩，提到她患了血癌。」叔叔特別叮嚀道：「醫生不能隨便洩露病情給第三者，這牽涉到醫德的問題。」

「我知道。我們也害怕她知道以後，受不了打擊。」德緯點頭說：「女孩好像被善意隱瞞了，她媽媽可能早已知道病情了。」

「這麼嚴重的病，主治醫師應該會告訴她的家屬。」叔叔說：「通常會對病患隱瞞一陣子，直到沒辦法隱瞞下去了。」

「喔咿、喔咿」的聲音由遠而近，救護車載來了急救的病患，叔叔忙碌去了。

德緯看看手錶。他要給孟翔和秋思多一點獨處的時光，踏著沈重的步伐，走出醫院。

繁星在夜空中閃爍，透過微弱的光芒，隱約看到了紅色的楓葉。

一扇門兩個世界，醫院門外的夜色美麗寂靜，門內卻有一群人關心親友的病情，一堆人正在和死神奮戰。

「唉～」德緯長嘆一聲，他看到一顆流星畫了一條銀光，急速地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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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緯離開了一個多鐘頭，孟翔和秋思像熱戀的情侶般獨處，肌膚相親，心裡甜甜蜜蜜。

德緯再走回病房的時候，孟翔發現他習慣性的嘻皮笑臉不見了。

“事情一定有蹊蹺，秋思萬一真的得了絕症，也不能讓她知道……。“孟翔忍著好奇心，不敢向德緯問秋思的病情。

「你叔叔查到我的病了嗎？他怎麼說呢？」秋思天真地搶著問。

德緯望了孟翔一眼，孟翔眨眼搖頭，示意他別說。

德緯嚥下口水，吱吱唔唔地說：「我叔叔說：除了治病的大夫和病人的親人外，任何人不能隨便查閱病歷，醫生也不能洩漏病情，這是醫學倫理，也是醫院規定的。所以我很、很抱歉……。」

“這小子講的是謊言，我對他的習性太熟悉了”孟翔知道德緯掩飾所之道的真相。

天真純潔的秋思，把德緯的話當真，只喃喃自語：「好可惜囉，到底我得什麼病？我想早日出院，和孟翔哥去淡水玩呢。」

「我的承諾是永遠有效的，妳別擔心，相信病很快就會好起來。」孟翔壓下內心的痛楚，安慰著秋思。

將近十點了，秋思的媽媽進了病房。

她的臉上愁眉深鎖，一副疲憊的模樣，看到孟翔時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

秋思嘟著嘴撒嬌地說：「媽咪，我不是說今晚您不用那麼早來陪我嗎？幹嘛現在就來了？」

「哦，現在快十點了。我以為孟翔和他的同學回家了。」伯母開起玩笑說：「怎麼啦，有了男朋友，就嫌老媽子礙眼了。」

「媽咪～，怎麼這樣說人家嘛？」秋思的臉泛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時間晚了，我們也想告辭了。我和德緯明天還要上課。」孟翔準備離去，細聲叮嚀：「秋思，要記得喲，週末下午二點，我們在楓樹園見面。妳要睡好一點；這樣精神和氣色好，畫起人像來自然就會漂亮。」

「知道，我知道囉。」秋思裝生氣地說：「媽咪，您看！都是您來了啦。孟翔哥要回去了。」

「我的小姐，妳可別怪伯母。我們本來就是這個時候要離開的。」孟翔正經地說：「伯母來得好，也來得巧。」

離開病房的時候，秋思的母親送他們出病房。她剛剛的笑容收斂起來了，只是真心誠懇地鞠躬：「我看到秋思，最近幾天心情那麼快樂，感到欣慰不少。這真是你們帶給她的。孟翔，真感謝你，十分感謝你們帶給秋思快樂。」

她的聲音隱藏著憂傷和絕望，孟翔仔細看著她的臉龐，發現她的眼角泛著淚光。

走出署立醫院，夜風迎面而吹，一股涼意襲上心頭。

「德緯，秋思到底得了什麼病？」孟翔黯然地踱步。

「你猜到了。」德緯表情嚴肅地說：「我叔叔調出她的病歷來看，確定她得了血癌。」

孟翔的心頭，彷彿被石頭重擊般，沉重的劇痛，使他走路都蹎躓不已。他在心裡吶喊：「怎麼可能？那麼純真美麗的女孩；我夢中的天使，我們剛認識而已，她怎麼可能得那種病？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這樣？」

走出醫院，孟翔狠狠踢著馬路上的沙石，仰天大叫：「天呀！怎麼可能？秋思罹患血癌？怎麼可能！」

「你要冷靜點。」德緯嘆著氣安慰孟翔說：「你一向比我有智慧，不是衝動型的人。生死如果是命，當天意難違的時候，不管她能活幾天，你都要想個好辦法－－讓你的天使快快樂樂。」

「我從伯母的臉上，已察覺到秋思可能得了重病，只是沒想到會是難以治好的血癌！」孟翔撿起了路上的一塊石頭，向黑暗中丟去：「血癌你這病魔！這麼年輕的女孩，怎麼可以去侵犯她！叫我情何以堪呀？」

「她媽媽既然不願讓她知道病名，大概是怕她憂心。」德緯提醒孟翔說：「我們應該裝得沒事的樣子。週六畫像的時候，千萬別讓她發覺有什麼異樣才好。」

孟翔沈默地點點頭。

－－夢境中的天使，本來就是短暫的相聚。她很快就會飛逸，遠離我而去。只留下夢醒的我怔怔忡忡、憂傷不已。

孟翔穩定了痛苦的情緒，告訴自己說：「等秋思病好了，我還要用機車載她去淡水看落日，去吃烤肉呢？對於夢中的天使秋思，不管她能再活多久，生命多麼短暫，我一定要實現我的諾言。」

－－我要盡自己所有的能力，只要她多活一秒鐘，就要她多擁有一分的快樂。

孟翔對著無涯的夜空吼叫：「可惡的病魔，別露出惡質的奸笑，我一定要協助秋思對抗你。她是我心愛的天使，你別想奪走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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