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翁26期

下晡一陣西北雨，落甲厝前後壁澹糊糊，暗頭仔共衫仔褲擲落去洗衫機予洗，佇頭前亭仔跤整理糞埽，一支五百萬保險遐大支的雨傘澹澹澹倒佇塗跤，心內想講我參阮翁攏是干但會曉攑拐仔袂曉舉雨傘的人，按呢這支雨傘應該是阮囝攑的囉！是講，囡仔放學的時怹老爸是用車去共載轉來的，袂去沃著雨才對，哪著攑雨傘咧？這咧時陣，囡仔的老爸唯(ui3)厝內行出來，看我咧抾塗跤的雨傘，講：「算來這咧囡仔實在乖，伊落車看雨落遐粗，著緊走入來攑雨傘共我遮。看伊遐爾乖，我攏想講伊若讀冊會當閣較認真咧、成績閣較好咧，毋知欲偌好咧。」我共阮翁講：「咱實在愛知足矣，伊的成績抑毋是講有偌䆀（bái），只是抑袂達到咱對伊的期望爾爾，汝敢知影這咧時陣，有偌濟父母佇咧外口揣毋肯轉去厝裡的囡仔？」伊聽了笑笑講：「人總嘛是按呢敢毋是，好、欲閣較好，毋無，哪會進步！」阮翁講煞行入去厝內，我家己佇遐回想著唯囡仔細漢到這馬，佮阮一路走來的種種辛苦。

凡勢是環境的關係，阮的囡仔自細漢就比別的囡仔較厚操煩，伊一出世，迎接伊的是阮翁仔某跤攏無方便的家庭，囡仔本來憨憨仔長，自細漢到讀幼稚園伊嘛親像一般的囡仔共款快樂佮天真。我掠準伊會一直攏是遐呢無憂無愁咧。

一直到甲伊讀幼稚園的時陣，有一工佇巷仔底佮厝邊隔壁的囡仔伴咧耍，耍甲一半雄雄走入來厝內，má-má-háu，哭甲足傷心，我問伊咧哭按怎，伊那哭那講：「怹罵我是【跛跤仔囝(kiánn)】，媽媽汝是按怎無愛親像隔壁阿姨按呢會使共我抱懸懸？汝哪著愛攑拐仔才會曉走行路？汝的跤是按怎會按呢咧？」看伊目屎輾甲規个面，喙內閣有遐濟的問題，心肝頭實在真毋甘，閣毋知欲按怎共一个遐爾細漢的囡仔囝，講著遐呢複雜閣無奈的人生，是欲按怎講伊才聽有咧？我予伊哭予夠氣，才共講：「是按呢啦！媽媽細漢的時袂得去注預防射，跤才會袂曉行。」囡仔聽煞，猶閣掛著目屎的喙䫌[phé]，這的時陣帶著笑容、充滿希望共我講：「媽媽，無要緊，等我大漢的時，我才tshuā(帶)汝去注預防射。」講完斡一个身閣佫傱出去參隔壁的囡仔耍矣。這咧時陣煞換我目屎輾甲規个面。

心情走入去往事的路裡就行袂出來矣，閣予我想起幾年前921大地震彼个暗暝，大地動的時，規間厝袂輸去予人掠起來摔，第一擺大地動了後就失電啊，烏烏暗暗的厝內底，無一點仔光好照路，囡仔的老爸托(thuh)著拐仔落去樓跤欲提手電仔，都猶未揣著咧，就閣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地動，樓跤外口厝邊的人叫阮毋好閣佇厝內，無，誠危險，規巷仔底的人這咧時陣攏走出來巷仔口遐，囡仔嘛佮阮佇遐覕地動，短短幾分鐘仔內底一擺閣一擺的地動一直來，逐家攏毋知紲(sua3)落來欲按怎，不時都咧驚惶。巷仔後壁有一條大圳溝當咧整理，有人建議逐家徙去溝仔邊的空地仔遐，較袂去予落來的物件摃著；逐家借著手電仔火的微微仔光，欲徙去溝仔邊，毋拘，溝仔邊坔地當咧坉(thūn)的塗跤，一坎一坷對攑拐仔的阮兩翁仔某來講，就假若天梯遐歹爬，我共囡仔講：「汝緊共隔壁阿姨牽予牢，佮阿姨怹去，汝看，一直咧地動，嘛毋知影閣來會按怎！」我用驚惶的心情按呢共伊交代，囡仔聽著連一點仔躊躇著無應講：「媽媽，我若是綴阿姨怹出去才留落來性命，無恁，我是活咧欲創啥！」囡仔的體貼佮無奈，予我誠毋甘，徛佇邊仔的人聽著嘛真心酸，一个厝邊阿姨唯阮囝的頭挲挲咧講：「囡仔，汝著較緊大漢咧！」幾个仔厝邊看阮無法度徙去溝仔邊，就留佇咧巷仔陪阮兜一家伙仔度過驚天動地的彼暝。彼時陣囡仔才小學五年爾！

時間過了真緊，這馬，囡仔已經是國中生嘍，漸漸仔有家己的想法，有一工，伊徛佇壁邊咧量身懸，百六外公分，查埔囡仔按呢是有較矮，伊講：「應該閣較懸咧才好！」我想講囡仔人愛媠，共伊講：「嫌阿母共汝生做siuⁿ矮哦？」伊歹勢歹勢講：「毋是啦！後擺咱兜有足濟工課攏愛我做，我想講較懸咧會較方便啦！」

想袂到連後擺的代誌伊攏想遐濟！

想夠遮，巷仔口大通路糞埽車的音樂聲咧吼矣，囡仔唯樓頂傱落來，牽著伊彼台舊鐵馬講：「媽，緊咧，糞埽予我！」哦！我顧咧想往事，煞未記得是咧整理糞埽，緊共手底的糞埽縛予好，囡仔接過糞埽踏著鐵馬衝出去，消失佇巷仔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