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完成的版畫作品

　　我在上課時總是會幫學生修改作品，有些只是口頭上的教導，有些就非要我動手，不然他們走不下去，會卡住。

　　前天幫一個程度極差的學生修改版畫，竟然聽他們抱怨起國文老師來了！這一班的程度一直都不好，專注力差的特別多，說句不好聽的，男生白目少根筋，女生三八任性的好幾個，湊起來班上起碼有十個情況很糟的學生，跟以前所謂的放牛班頗為類似。讓很多老師都感頭痛，我不但教他們美術，還排了他們的表演課！上他們班的課都讓我特別疲累，甚至會很洩氣。他們班的導師任教英文，非常認真，也被他們氣得常常吃藥，更別說節數最多的國文老師了，簡直快要得躁鬱症了。

　　那天幾個人排隊圍在我旁邊，等著他們瀕臨刻壞的版畫讓我起死回生（我覺得我應該轉業去開整容手術才對！）！我看他們幾個人都刻著很類似的一個人形，有的站在講台上，有的竟然是靈堂裡的照片，還有穿越馬路，旁邊貨車準備撞上去的。構圖內容很不正常，畫的技巧差是不必說了，只是訝異為什麼三個人的人物造型雷同？原來這雛形竟是他們的國文老師。(我心裡OS，國文老師真倒楣。)

　　我問他們為何如此踐踏國文老師？他們竟然回答是國文老師每一節課都罵他們，先踐踏他們的。罵男生不讀書以後就是社會米蟲，靠功課好的同學納稅養他們(這論點其實跟我想的差不多，只是我不敢這樣罵學生。)，罵女生一個個都是太妹！罵得的確嚴重了些！

　　他們班的好幾個女生實在不敢讓人恭維，睡覺的、大聲聊天的，完全無視於我的存在！有次我被他們一個女同學氣得要跟他們導師要電話，我想問問家長是怎麼教育小孩的？我在課堂上表明對這件事我非常的生氣。後來這女學生就稍微收斂了些。這女學生上課常常換位置坐，並且喧嘩，她如果只跟隔壁同學交換位置，我尚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她不要太過囂張，那天她不但換排，還站在同學的位置旁聊天，我請她回座位兩次，終於讓我發飆了！我問她是否她的人生態度裡沒有規範二字？她還氣呼呼的！毫無自省能力。

　　所以他們班的國文老師會被弄到抓狂而失控，進而口出惡言，實在是可以理解她的心情與體諒的。想我一星期只有他們兩節課，都快脫層皮了，何況是節數多又有成績壓力的國文老師。老師也是凡人，一直處於相同情境卻無法改變，心裡的挫敗可想而知，而女老師還有家庭要顧，她自己也有導師班的家長壓力，長期下來，真的會情緒崩盤。

　　前天學生跟我告狀時，我順勢說了我的想法，我問他們之前班上那位女生脫序的行為被我罵，覺得是誰的錯？他們全都噤聲！不敢多言！還有我教你們那麼多技法，你們都學不會，一天到晚要我來收拾殘局，不是所有老師都要跟我一樣這樣跟前跟後的照顧你們！還有園遊會那天各班海報都做得美輪美奐，就唯獨你們班做的醜死了，說配色沒配色能力，字體混亂，彷彿從來沒跟我學過美術字，一切退回原點，我站在那張可怕的海報前面，心都涼了半截了，如果我教得每個班都這樣糟糕，我會想哭啊！我花了那麼多的心血，而且事前我還問了學藝股長，園遊會海報可有進展，有問題過來問，要麥克筆，缺顏色的儘管過來，結果沒半個人來找我。最後，是這樣搞砸的局面！

　　我問：如果，你們到現在英文26個字母都還不會背，國文注音符號搞不清楚，你們的英文、國文老師會不會很挫敗？同樣的，我那麼辛苦的按部就班教你們，你們卻沒心沒肺的總是置身事外般的拒學，我會有甚麼感覺？如果我終於情緒潰堤而罵人，是誰的錯？

　　那天我跟他們對談過，幾個在我身邊的學生刀法都進步了，因為先前我教他們的執刀式，他們就是不願照做，以至於線條刻歪，弄得心情不佳，學習力低落，最後就想敷衍。改變執刀方式之後就全都上手了。幾個星期前也有個天兵拿起板子就亂刻一通，我把他罵了一頓之後，叫他把板子翻過來重新構圖重刻，並"威脅"他再刻壞就沒板子了，神仙也救不了他，就等著零分！這幾週見他小心翼翼的，讓我在心裡偷笑。對付天兵不罵還真不行！不過他們班所謂的"太妹"們就真的不好搞，死都不肯改變執刀方式(等到介紹版畫單元時再詳述。)，我要不時的耐著性子去重新糾正，但是一不留神就又變回原來的樣子。唉！這些青少女的固執與叛逆絕對比男生難處理。很令人頭痛！

　　這個班的男生無論怎麼被我罵都不會記恨，整天老大（我的綽號）長老大短的跟在我旁邊！他們班的現任班長在國一時上課吃東西、睡覺，畫圖是不必說了，鬼混撇兩下就想交作業，我則不急不徐地拿來慢慢修改，重新構圖，坐在他旁邊，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陪他畫完，遇上寫劇本，也是幫他起頭，他每寫個段落都拿來給我看，他的作業幾乎都是我們合力完成的，漸漸的他發現別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混，就開始認真了，信心建立後，其他科目也漸漸上軌道，二年級竟然被選為班長。而他的死對頭，兩人曾經打架掛彩的一個人緣不佳的男生，總是如一灘爛泥般的不動，用具不帶，我借他還愛畫不畫的。有一天我把他叫來談話，我問他是不是跟同學們格格不入，覺得這些人水準很差，心裡有很深的無力感，甚至想逃學，為了可以不要看到這些沒水準的同學，一時之間他抬起頭來看我，眼裡有著光和淚，然後他回答我完全說對了！一種終於有人理解他的那份感動，從此他在我的課就會主動學習，前陣子他做的海報連他自己都說這是他輩子最認真，做得最好的一份作業，最近的版畫作業也刻的很浪漫。總算又多挽救一個學生了。比較麻煩的是他跟同儕還是沒辦法處的好，跟他們班長的情況不同！他總感孤寂，於是常常來找我說話，每天中吃完飯，他就匆匆過來，那怕只講五分鐘話也好，然後趕回去午休，今年二月開學後，他跟我說他想參加歌唱大賽，我以為他隨便說說，沒想到從選曲到練習，他天天中午來跟我討論，我已經聽他唱了三個月的歌了，有時候我真想逃走！那些流行歌曲我一首也不會唱，還得自己偷偷上網惡補（還好有網路，真是謝天謝地！），叫他去找音樂老師又不肯。最近還錄了音！越來越有那麼回事了！

　　至於他們班的其他天兵大概幼稚指數太高了，一時之間還無法成長，我只能靜待他們「轉大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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