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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8/20 18:00:36瀏覽1464|回應9|推薦95 | |
小紀是個非常聰明但沒有好環境讓他靜下來唸書的可憐孩子! 認識小紀他們班是2011年在他們國一要升國二的暑假,代理教師離職,我接了他們班的美術課。剛剛教他們班時,一點也看不出來他是個問題學生。他總是面帶微笑的看著我,很專心的聽我上課講解。可是等到開始畫畫時,他就發呆或是跟鄰座同學聊天,不肯動手畫。我每次都很有耐性走過去教他,示範給他看。可是當我走開以後他仍是不動,還且他從不帶用具。 我想很多學生都跟小紀一樣不愛畫畫,所以我一直忍耐,也跟他私下談過,他都很有禮貌的說好,但仍做不到。 有一天,我生氣了,對著全班訓話,說我接他們班,一直試圖了解他們,融入他們,為什麼總有同學將我拒於門外,不肯接受我,也不肯好好畫畫?那天我還把沒帶用具的幾個人都登記起來,而且還給他們罰站5分鐘! 隔週這些沒帶鉛筆的都帶來了,小紀一進美術教室就從口袋掏出一支新買的2B鉛筆,削都還沒削!亮給我看的同時,還說他很乖吧!真使我哭笑不得!用具是帶了,但作業還是鬼畫符!唉!我也只能先容忍這個部分。 整個國二他都是這個調性,下學期上版畫時,他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期末要印作品了他才刻了一小部分,我把他叫來談,說我如此善待他,為何他總是自我放棄呢?期末了要印作業,只好請他完成現有的部分,以方便印製,繁複的背景只好放棄不刻。結果他跟我要求先給他基本分數,他要利用暑假刻完,開學再印可以嗎?我一口答應了,但心裡不敢抱任何希望。結果開學那一天,我在辦公桌上看到他刻好的作品,我的眼眶都紅了。 升上國三剛開始還好,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他身上有煙味,而且上課時精神很差! 一段時間才從他們班其他同學口中知道,他竟然跟隔壁班一個從他校轉來混幫派的大尾流氓搭上了,我聽了嚇了一跳!可是又不知如何勸他!基本上勸也沒用,只能要求他不要隨那些人去打架鬧事。 講到這個流氓學生囂張至極,軟硬不吃,有次他和幾個壞蛋上課中翹課,跑到我的美術教室旁的女廁玩,弄到女生不敢去上廁所,我客氣的去請他們離開,不要影響別人,沒想到他們完全不理會,還一副不肖的表情。我只好開罵!結果幾個人握著拳頭想打我,我走回教室時,他們跟過來站在教室門口惡狠狠地瞪我,當時上課的國二嚇得鴉雀無聲,我轉過頭去跟他們說:這是學校,請不要在這裡耍流氓,我不吃你們這一套。教室裡幾個平常吵鬧的男生一直叫我不要再說了,要我過去站在他們旁邊(這個班也是我才接下來的國二生),我覺得好笑,站在他們旁邊有用嗎?他們會保護我嗎?大概幾分鐘後,生教組長來巡堂看到了,把他們帶走,才結束這驚恐的一段。這個班國二原本跟我沒甚麼感情,經過這個事件對我刮目相看,覺得我有膽識。說這流氓沒人敢惹,連訓導處都拿他沒辦法,他還打過生教組長!我竟然敢嗆他們?我說當老師的一定要了解是非對錯!該處理的事不能退縮!這流氓我沒教過他,在當時不用這個方式處理,我也沒辦法!已經先禮貌過了。 隔了幾天遇到小紀,我把這件事告訴他,抱怨他怎會跟這種沒是非的人當朋友?小紀沒說甚麼,笑一笑帶過!我後來知道那群流氓沒再來找我的碴是小紀去疏通的。 小紀上課狀況越來越差,2012年國三上學期冬天的時候會在上課時睡著,作業雖然會畫,但程度退步,我心裡有點難過,救了半天卻救不起來的學生!有一天他缺課,同學不太清楚他為何缺席!隔天在辦公室旁巧遇他,他說他母親過世出殯!我驚訝不已!當場抱了他!他說他答應臨終的母親不會哭,以後要堅強活下去。 學期結束前小紀常常缺課,好像都在忙著喪事的後續。 國三下學期開學後,小紀跟我說他想考體育學校,我很鼓勵他這麼做。但沒多久他在上課時都在昏睡。幾次以後,我跟他談,他才說他晚上去上大夜班賺錢。那一節課我跟他們導師照會要跟小紀詳談,小紀說出他的故事。 他說父母都是吸毒犯,尤其是他母親,怪不得他情緒容易失控,動不動爆走,老是想打人,尤其跟那幫子流氓在一起後,打人之狠的,拿起安全帽就砸!她說母親國中就吸毒,認識父親後帶壞父親,父母早婚之後又離異,雙親離婚後,法院把他判給母親,父親倒是戒毒了!但母親吸毒越吸越深,終究在三十幾歲就撒手人寰!母親離婚後的同居人還曾經在小紀小學時逼小紀吸毒,小紀拒絕就被打得半死!小紀說他這輩子恨死毒品,死都不會碰!叫我放心!他有時逃回祖母那裡!父親也有新女友,也是不正常的人,小紀學會抽菸是他爸給的菸!我聽了匪夷所思!這小孩要正常過活怎麼可能? 小紀說母親過世後給他的壽險給付都被父親代管,看來是到不了他的手上,他需要用錢,只好去打工!做貨運行大夜班賺的錢比較多,我一直勸他找個餐廳端盤子算了,至少那是晚上睡前的時段,可是他不聽! 他說他願意跟我談這些,是我對他好!他說我是唯一一個老師在他犯錯時,對著班上沒指名道姓地罵他,但他知道是在說他,至少給他台階下!他知道自己不好,但就是會犯錯! 那次晤談後,小紀的生活仍是沒變,班上同學抱怨我對他太縱容!我為了要把昏睡中的他叫醒,還去幫他按摩! 有一次上課,他跟我說他的右邊肩膀痛到快要沒知覺了,右手抬不起來,可能是晚上搬運受傷。放學後他來辦公室找我,我幫他拔罐與滑罐。 由於他上課幾乎都在睡覺,我跟他們導師商量,讓他在第八節輔導課時抽空過來補作業,以免美術沒有成績,因此我們有幾次獨處的機會。 對於他的生活模式我無法改變,獨處只為陪伴,讓他除了那群狐群狗黨之外,至少還有我這個朋友。他說他在網咖時常常有人拿K菸給他,他都拒絕,甚至有一次下工後遇到飆車族,那些不認識的人竟然也拿著K菸要逼他抽,他發足狂奔躲到附近蓋房子的工地去,直到天亮才敢離去。K菸氾濫成災可想而知! 國三畢業前,他去參加了體育班的術科考試,考試沒通過。小紀說他幾個月來打工弄壞身體,體力變差,跑步秒數變慢了,真是得不償失。 小紀畢業後,有一天我在校門口值週看路隊,他正好經過,從馬路對面笑著走過來跟我聊幾句,說他只能唸夜校,白天打工了,人總是要活下去的。看起來他倒是很豁達! 當他離去時,我很感慨的想著:有人生下來就是那麼的不公平,就是要比別人辛苦才能活下去。連小小年紀單純做個學生都沒辦法。更遑論學甚麼才藝,有甚麼物質享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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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工作職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