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散場時，盈秀特地把美倫拉到一邊，低語道：「剛才妳真是嚇了我一大跳！之前我還在談自己和小濱，一下子妳就突然宣佈要跟紹輝結婚了，真是出人意表啊！」

「我也是因為太高興了，所以纔不小心露了口風啊。」美倫心虛地解釋道，很快又岔開話題：「你們也該快了吧？搞不好，我們可以同時舉辦婚禮哦！」

「還早的事。」

「遲早的事。」

「希望如此。」盈秀回以一笑，指指等在一旁的何紹輝，眨眨眼道：「妳的準未婚夫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最好趕快過去會合，免得他嫌我怎麼絆住妳這麼久。」

「就讓他等等也無妨。」美倫賭氣道。

「他可不能等妳一輩子。」盈秀催促道：「走吧，我們下次見面再談個痛快。」

「一言為定，Ｂｙｅ！」

美倫朝盈秀揮揮手，目送她坐賴良濱的車子離去。

纔回頭，她就看到紹輝那副頗不以為然的表情；他皺著眉，右腳不耐地踱著拍子，雙臂抱胸，一臉的怒意。

「讓你久等了，」美倫微笑道，「我們走吧！」

「妳曉得現在幾點了？」紹輝劈頭就是一陣破口大罵：「兩個女人有那麼多廢話好說嗎？都講了快整整一個小時！我明天一大早還得搭車趕回臺南的老家，給妳這麼一搞，我今天哪有時間睡覺啊？」

「我哪知道你明天要回去啊？」她控訴地回嘴。

「那妳就不會多體諒我一下嗎？我又不是像妳那麼閒，還有空跟別人閒那麼久！」他講話的口氣愈來愈差：「妳也要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啊！」

「好啦！算我不對，可以了吧？」

「現在已經過了十一點，坐計程車很貴的！」紹輝抱怨道，伸手攔了輛車，嘴裡還在數落個不停：「我又不是那種有車階級！像我這種苦哈哈、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哪像妳有這麼多閒錢搭計程車啊？」

美倫的火氣也上來了：「你嫌貴的話，我替你出不就好了？這點車錢我還出得起！」

「不必！我們各付各的……上車！」

美倫坐進車內之後，紹輝也跟著坐到她旁邊。

剛開始，兩人並排坐著，持續冷戰的氣息；紹輝故意把頭撇向一邊，好像在看著窗外的夜景和路上來往的行人，但由於時近午夜，街頭巷尾根本就沒什麼人在晃盪，只有一些酒店、Ｐｕｂ和ＫＴＶ的霓虹燈在閃爍。

而他僅僅是在藉題發揮，裝模作樣。

美倫太瞭解這個她打算託付終生的男人了！

他幼稚、小器、而且十分自我中心，是個標準的大男人主義者；可是，從另一方面來想，他有時候也待人和善，很容易相處，不喜歡講人是是非非。

既然已經決定要嫁給他，她就必須多容忍他一點；不過，現在她仍然得求證某些事情。

「紹輝，」她設法委婉地開口道：「如果你還在氣我把結婚的消息告訴大家，那麼我很抱歉，或許我真的是太急於宣佈了。」

他終於回過頭來。「妳知道就好……算了，反正說都說了。」

「那你是在氣我跟盈秀話講得太久？」

「我已經不氣了。」

「那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吧。」

「你跟卓于心上過床了嗎？」

他倏地一驚。「什麼？」

「我是問你和卓于心上過床了沒有。」美倫直言無諱地說。

「這……」紹輝略顯慌亂地說：「妳這是什麼話？我哪裡會跟于心有什麼瓜葛嘛！」

「你敢發誓？」

「發誓？」他似乎受了很大的驚嚇，好一會兒纔反應過來。「我不能發誓。」他說。

「為什麼？」

他解釋道：「因為我是基督徒，不能隨便起誓；而且，我所講得都是真話，沒有必要起什麼鬼誓。」

美倫狐疑地說：「我是無神論者，什麼宗教對我而言，都沒差別；不過，你當真沒和她有任何牽扯？」

「沒有啦！」他惱羞成怒道：「疑心生暗鬼，妳到底要我說幾遍纔行？」

他心虛了。

明明就是有跟那個狐狸精上過床！她看得出來，這些日子在他身邊、守著他，教她早把他的個性給摸透了；他在撒謊，這是無庸置疑的，但在婚前，她勉為其難可以原諒他。

「那麼，你對於今晚的聚會跟她一起出現，又作何解釋？」她故意問道，這個傢伙根本就是撒謊的信徒！

「妳沒問問妳的好朋友嗎？盈秀應該已經從小賴那裡聽說了！我跟于心只不過是碰巧在路上遇到對方，所以纔一起去啤酒屋的。真虧妳和妳那位好朋友！閒扯了一個小時，該講的不講，廢話卻扯了不少嘛！」

「你幹嘛這麼大的火氣？剛才我都已經跟你賠不是了啊！」是啊，還是她先拉下臉求和的，他還想怎麼樣啊？

紹輝氣呼呼地又別過臉，好半晌之後，他纔緩緩地說道：「美倫，我想我們還是先別結婚的好。」

她獃住了。「為什麼突然這麼說？當初我們不是講好了？我們說好了，今年年底以前就要結婚的啊！」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他說，得意於抓到她的弱點。

「什麼嘛！怎麼一下子又……你不是不知道，今天晚上我已經當著一班老同學的面前，當眾宣佈我們的婚事了！事到臨頭，哪有可能再拖延下去嘛！」

「妳以為結個婚很容易嗎？手邊沒有個一、兩百萬，哪能把一件喜事張羅起來啊？光是設宴、擺酒席、下聘等等，我都籌不到一定的數目了！現在我那麼拼死拼活地存錢，為的是誰啊？」紹輝大刺刺地埋怨道：「為什麼妳就出一張嘴？我苦哈哈地賺，妳就不能多站在我的立場想想呢？」

「可是……」美倫注意到計程車司機不住投來的好奇目光，壓低聲音道：「錢是小事，我們只要省一點就好，婚禮的開銷，應該都不成問題的。」

「妳別把事情都想得那麼簡單好不好？」他不耐地說，指示司機把車停到路邊。「反正，事情暫時就先這樣子了，結婚的事，等以後再談。車錢給妳，我走了！」

沒等她抗議，何紹輝便隨手塞了兩百塊給她，自己逕行下車走了。

美倫看了一下計費錶。五百多塊而已！他卻一如往常，每每連這點錢也打迷糊眼……真是吝嗇！

想想，以前他們約會時，連喝個咖啡，也要她出錢。說好聽是「節儉」，說難聽一點，就是「小器」！

不過，這種男人應該是口袋空空，不會在外面花天酒地、能省則省的好丈夫吧！

只是，他真的是她最好的丈夫人選嗎？

回到所租的公寓之後，她徹夜在想這麼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