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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26 07:20:54瀏覽1072|回應0|推薦18 | |
前文請參照:花開三月天 1、新店碧潭邊
花開三月天 5、趙逸&漂亮的老街之花 隔天早上,趙芙蓉有些宿醉地醒來,只見平日懶散的弟弟早就起床,正要往門外而去,貌似腳步輕盈,心情大好的模樣。 週六早晨霧色茫茫,看不清前路,碧潭邊上正是寧靜的時刻。 好不容易有個悠閒的周末,趙芙蓉在附近散著步,沿著古老的小石街往碧潭吊橋的方向走去,街上有部分霓虹還在閃爍,輕風習習,迎面而來。 不遠處的早餐店正忙著,卻見趙逸晃了過去,這小子嘴角微微彎起,平時那種慵懶不羈的微笑不見了,從少年變得成熟的臉龐看上去少了種稚嫩,多了種溫柔和滿足。 趙芙蓉有些驚訝,不太明白小弟這是怎麼回事,最近這孩子不吃早餐,原來是跑這兒消費來了。 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刻意穿得俐落的趙逸,黑色T恤包裹著健碩挺拔的身軀,靠在一個早餐攤位那邊,跟一個少女正聊得愉快,那女孩過肩長髮隨著風飛舞飄揚,趙芙蓉看清了她的面容,只見趙逸側過臉微笑地望著少女,金紅的朝陽,在女孩臉上抹出玫色的紅霞,是挺漂亮的。 老街上,街坊這幾戶早就熟得很了,哪家的小姑娘或哪家的慘綠少年,說來都不新鮮,但卻是不可忽視的附近鄰居,大家也都有各自的營生。 每當羅冰不經意用那雙水樣的眼睛望過來,啊,每個老街的少年心臟都要停頓幾秒。 羅冰正在放暑假,她只是個十七歲的高中女生,可是正當花季的年齡,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泉水一般清澈,他的眼睫毛猶如漂亮的小扇子,她的肌膚白皙而明亮,她的櫻桃小口是粉紅色的,紅唇充滿清純的誘惑,她的聲音相當動聽,她用勺子舀豆漿的動作很優雅…… 別說是附近的少年,來到碧潭旅遊的遊客們看見羅冰的時候,有哪個不是瞧得口瞪目呆,神魂顛倒? 趙芙蓉忍不住笑了,看來弟弟這一陣子忙完考試,忽然對這漂亮的鄰家女孩產生所有青春期少年都會產生的煩惱,反正到了大學也得展開既定的戀愛課程,趙逸早早追求老街之花,說來也沒什麼不可以。 「今天有沒有空?」趙逸打破了安靜的氣氛,試探著問:「我請妳看電影?」 「不用了,」羅冰下意識地推辭了,「我要顧攤位,很忙的。」她看似很渴望這樣的獨處機會,但卻偷偷瞧了瞧四周,深怕被人發現兩人交談似地而有些害怕。 「妳總不會天天都沒空吧?」 「我媽不喜歡我談戀愛。」羅冰和趙逸相視一眼,隨即又陷入了沉默。 「妳明天有時間麼?」趙逸的話題又轉了回來。 「我……」羅冰停頓了一下。 「算了,這麼突然問妳可能也來不及想,這樣好了,妳明天再告訴我吧。」趙逸見狀,便改了口。 趙芙蓉一邊在心裡罵自己的弟弟懦弱膽小,又聽她弟弟說:「那我先走了。」 羅冰點點頭:「再見。」 趙逸本來要離開,卻忘記自己買的豆漿。 「等一下……你買了這個。」羅冰叫住他,伸長手遞了那杯豆漿過去。 趙逸急忙往後轉身去接,不過兩個人的距離十分近,兩人的手意外碰了一下,就在這個時候,那杯熱豆漿突然倒了,熱淋淋順勢灑在趙逸的上衣和牛仔褲腿上。 時間瞬間凝固了,趙逸被燙得倒吸了口氣,完全僵在那兒,羅冰也愣了幾秒鍾,然後連忙跑出攤位,抓起抹布胡亂擦拭著一邊道著歉:「啊,真不好意思,這……我……」 她說著抬起頭,兩人的臉離得非常近,鼻尖幾乎要碰上了。 羅冰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她下意識地咬住嘴唇,囁嚅著說:「我爸媽不准我現在談戀愛,說交男女朋友會影響課業……」 趙逸看著害羞得像熟透的蘋果一樣的少女,彷彿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他用輕柔得近乎耳語般的語氣,緩緩地說:「我也是啊,可是我對妳……」 羅冰瞪大了眼睛:「怎樣?」 「妳知道我怎樣的!」趙逸也紅著臉,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他伸手抓住羅冰握著抹布的小手,臉貼了過去,輕輕地吻了她柔軟緋紅的面頰。 一旁偷看的趙芙蓉跟著心中一緊,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她清晰地見到弟弟的戀愛鏡頭,少年嘴唇的溫度幾乎把少女也感染了,那兩人不自覺閉上了眼睛,羅冰微微仰起臉,趙逸配合著想往那紅紅的小嘴湊過去…… 「阿冰,水煮滾啦!」後頭一聲煞風景的叫喊打破了少年男女的春心蕩漾,兩人猛地睜開眼,發現羅冰的媽媽喳呼著從後面攪拌著珍珠奶茶的佐料走出來,於是趕緊分開,幸虧她母親只顧著手裡的東西,沒瞧見女兒剛剛在幹什麼。 趙逸灰溜溜跑了,羅冰醒悟到自己的職責,趕緊走回豆漿攤位前,戰戰兢兢地幫忙家人忙東忙西。 真可惜啊…… 事實上,真實的一切只停留在那個時候,只是親個臉頰而已,她無限惆悵地望著空蕩蕩的老街,悠悠地歎了口氣,至少弟弟滿心期待的戀情有個好開始。 不多久,口袋裡老舊的國產手機震動了一下,她看了眼上面的時間,也能猜到回覆的內容,母親要她和弟弟去醫院幫忙了。 「媽,等一下我就過去。」後綴了一個笑臉。 打完這幾個字,她默默回往家的方向走去,不願打擾趙逸一大清早去泡妞的計畫。 因為她有屬於自己的煩惱。 前幾天母親打電話回家,說是過幾天要和父親一同回來住,住院的花費太大,趙爸爸剛開完刀,切除了三分之二的胃和一些身體組織,現在只能吃一些簡單的流質食物,可是在醫院的情況並沒有好轉,手術後還有些孱弱,反正檢察就那麼個結果,還是得另外找點偏方試試看。 「偏方?」 趙媽媽說:「我聽人講,知名中醫針灸很在行,有個癌症病患經過妙手和古法的草藥治療,直到現在都沒有復發——」 一旁的趙逸蒼白著臉沒說話,趙芙蓉忍不住又問:「爸爸的情況真的適合回家嗎?」 母親在電話中最後說:「反正他在醫院住著不好受,化療也沒有太大的結果,乾脆還是按照他的意思,回家盡量找各種民俗療法試試。」 趙芙蓉對此不置可否,加上自己和弟弟因事忙已經有近一個月沒見著父親,對於趙爸爸終於要從醫院回家,兩姊弟都十分開心,但也不免充滿了憂慮,因為聽母親的說法,胃癌在手術後仍未能完全解決,開刀也就是救急不救緩的法門。 過了兩天之後,提著大包小包的母親叫了計程車送父親回來,兩夫妻久久沒見一雙兒女,說來也怪想念的。 花店已經許久沒有開門,趙芙蓉也因弟弟的考試和自己忙於工作,這兩個多月剛進YA公司,就連抽空去瞧瞧自家的花田都沒辦法,這下子爸媽從醫院回來,終於了了兩姊弟的心事。 那天是星期六的下午,天氣非常晴朗,但姊弟倆卻有些愕然。 站在趙媽媽身旁微笑的人,看過來的眼神溫柔而深情,那雙幽黑的眼睛深邃但異常疲憊,趙爸爸離家兩個多月變得驟然瘦弱的身軀,簡直讓兩姊弟認不出來。 夫妻倆攙扶著下了車,走到家門口,外面金色刺眼的光線讓趙爸爸下意識地伸手去擋,一旦脫離了醫院中央空調和計程車內開到極低檔的冷氣,初夏傍晚的陽光竟讓他感到一絲久違的熱氣,金色的餘輝將他本來挺拔現在卻變得枯瘦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這世上有很多事物正是如此,變幻莫測而難以逆料,亦如每個趙家人現在複雜的心境。 趙爸爸本來瘦瘦高高,體重大約有七十多公斤,身高超過一八O,然而一場胃癌手術之後,他整個人都消瘦下來,皮膚也變得蒼白黯淡,走起路來氣喘吁吁,看那氣虛體弱的模樣,誰見了都要覺得難受。 「爸——」 趙逸哽咽起來,眼睛裡有什麼破滅了一般,墨黑墨黑的不見絲毫光亮。 趙爸爸微微一笑,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讓妻子和小兒子扶著,緩緩行走著,那姿態好像一陣大風就能把他吹倒一樣,而他原本一頭濃密的黑髮也白了泰半,似乎在化療的情況下,竟然髮線從額際一路往上,近看可以說近乎禿了一整片。 趙芙蓉緘默地跟在後面,想的卻是母親告訴自己的那些事情。 父親的胃是這些年裡,長期飲食無序、勞累等造成,大面積胃部潰瘍導致穿孔,需要長期調養,潰瘍部分也已經病變,癌細胞擴散到肝臟和膽囊,並且沾黏了部分臟器,因此需要開刀切除部分胃組織,導致他無法進食,身體也變得更為虛弱…… 也許是母親細心的照顧,趙爸爸回家之後,看似身體漸漸好了起來,除了不能吃一些太難消化的食品,基本胃部很少再疼痛;只不過,他恢復的情況不是很好,手術的部位還沒有完全結痂,所以紗布一直不能取下來,但還不至於影響生活起居,頂多就是讓母親幫他天天擦澡罷了。 趙爸爸變得很瘦,本來修長的身體,現在摸上去瘦骨嶙峋,一根根肋骨分明,中間胃部的地方從左至右橫過去一道很長的刀疤,只要母親在上面擦了消毒的優點,就能感到顫動的單薄肌肉,除了體重比大女兒還輕,雙手雙腿瘦得青筋都凸了出來,而他的腰圍現在甚至細得彷彿一折就斷。 從前,趙家老爹的身體很好,聲如洪鐘,人立如松,沒想到經歷兩個多月的手術與治療,反而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不僅人老了十歲,就連皮膚都反射出一股蠟黃和晦暗之氣,一梳頭髮就掉了一大把那加速衰老的過程,看來很是怵目驚心。 趙芙蓉覺得父親變了,外表的變化不論,具體哪裡改變也說不上來,或許是疾病讓他轉變了對人生的態度,或者是放棄了與癌症的痛苦鬥爭,只見他少了點過去的銳氣,也不再對自己的生涯規劃或趙逸的抉擇有所評論,跟他說任何事情,趙爸爸都會露出溫和的笑容,好像他沒有力氣再辯駁或給任何建言,全然服從命運的指示,寧可珍惜所有能夠自己支配的時光。 於是,趙爸爸擁有了走到庭院的自由,所以幾乎每天傍晚時分,他會走到碧潭邊上的那棵老榕樹下休憩,沉穩的林濤,微涼的夜色,這也許是他生命中最後能感受到的景色…… 母親仍然陪著父親,花店的生意落下了,店門的的三個月繼續閉鎖,家裡再沒有經常可以聞道的花香,對於生命,或許誰都從來沒有奢望,自然不會太過於懼怕死亡,只是趙爸爸那合著眼睛、靜靜在樹下休憩的模樣,似乎可以聽見風的歌聲…… 只有忙碌的趙媽媽,除了陪伴丈夫,就見她將所有的存款都提領出來,一下子找了號稱「名醫」的某某中醫,一下子又說弄到了可以抑制癌症的「神仙水」,再沒有誰想起自家的花田,而在母親努力藉助各種偏方治療的情況下,趙爸爸昏睡的時刻愈來愈長,吐血的情況也沒能改善。 趙芙蓉心中很痛,忍不住問母親:「媽,花店是不是不開了?」 趙媽媽一愣,苦笑著說:「妳爸病成這樣,誰還管花店怎麼樣呢?」 趙芙蓉忽然想起:自己忙著工作,也沒有去看過花田,想來一整片的野薑花早就枯死了,也不過幾個月的光景,家裡的一切全部改觀,就連平日最喳呼的小弟,也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那天晚上,母親正在熬煮滋補養生的大鍋補湯,父親靠在床頭,閉眼凝目,似乎如往常一樣在發呆。 「蓉蓉。」 趙芙蓉一怔,聽見父親難得這樣呼喚她的小名,忍不住握住他無力細瘦的一只手。 明明是炎熱的夏天,是全台灣都要開冷氣舒緩熱度的日子,然而趙家沒有空調,就連電風扇也沒開,在滯悶得讓人禁不住淌出汗液的傍晚,趙芙蓉捏了捏趙爸爸的掌心,那只手是如此冰涼,在炎炎夏日之中,涼得那樣讓人心驚膽跳。 「爸,你想說什麼?」趙芙蓉問。 趙爸爸微笑著說:「店裡好久沒有開張,明天一起去花田裡瞧瞧,總得給花澆澆水,或者鬆鬆土,不然花兒等得都要謝了。」 那聲音聽起來與平時並無不同,趙芙蓉有些詫異,抬頭看去,可能是這晚的月光太美也太亮,或許是父親的眼睛太溫柔,也可能這一刻他的笑容是這麼具有感染力,心中一震再也移不開目光,只看見趙爸爸眼底的自己那傻傻的表情,某種未知而感傷的東西,接近之後,把她發冷的心慢慢融化了。 「好,明天我們一起去看花田。」 「那片花田是我跟妳媽媽的心血結晶,蓉蓉,妳要替我好好照料那些花……」 趙芙蓉側頭望去,看見父親凝望著窗外,窗外是藍紫色的天幕,白色、有些透明的月亮正冉冉升起,照亮了他瘦削的側臉。 突然有人走過來,在趙爸爸身邊停下,熟悉的氣息讓他們瞬間明白是誰,趙媽媽在旁邊坐下,將父親攬在懷裡,一大碗放在一邊的燉湯散發出濃郁的藥味,而他們也不願再說話了,就怕打破這樣寧靜共處的夜晚。 趙芙蓉悄悄走開去,逕自踱到二樓的陽台邊,湛藍深邃的夜空如洗,風帶著點點涼意在身邊掠過,她臉上濕潤了一片,這樣的傍晚時分,父親依舊吃得很少,靠在床上休息,已經沒有多少力氣起身,但他仍心心念念記掛著那片已經沒有幾個人想起的野薑花田。 明天她還是要上班,沒可能跑去看顧老爸的花田,但此時心中的悲痛和愧疚如潮水般湧來。 家人有多久沒去照料那片花田了? 抬頭看去,陽台另一邊剛好斜陽西照,滿天火焰燃燒似的紅霞,趙芙蓉靜靜坐著那兒,看著碧潭遠方接連那片晚霞的景色,大部分臉都藏在逆光的黑影中,竟然有幾分落寞。 依舊靜悄悄的,呼嘯的風吹折了乾枯的樹枝,發出清脆的喀嚓聲…… (代ROSY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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