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如往常一般響起，何紹輝從另一個角落望過來，眼中滿是問號，但他示意同事幫忙接聽，便又低頭忙著看電腦上的資料了。

這兩天以來，他總是等待著，除了可以擋掉討厭的客戶，還能讓人幫自己過濾所有麻煩的電話。

「請稍等一下，」小劉用手摀住電話聽筒，把電話轉進分機。「喂！小何，姓『卓』的小姐，五線！」

何紹輝從座位上抬起頭來，這突如其來的電話令他感到期待萬分，有些微詫異，也有點兒教人驚喜。

前天早上他們纔分開──從他家的臥室分手，原以為只是玩玩而已，她自己也說了的，沒想到她會對他緣盡情未了，這會兒倒想找他……想也不想地，他伸手拿起電話。

「喂，」他愉快而滿懷期待地說：「于心嗎？妳怎麼會打電話到我公司來？」

美倫憤怒地沉默了。天呐，卓于心！

她捏緊電話筒，心底有股不祥的預感，而後，忿恨和不滿的情緒爆發了。

「是我，」她咬牙切齒、口氣怨懟，「你很驚訝吧？」

美倫低沈森冷的口吻嚇了他一跳，他幾乎可以想像得出她的表情有多可怕。

「……美倫？」他聲音發抖、試探性地問道。

有數秒鐘的靜默，然後她開口了，那聲調令他這個大男人霎時間背脊發涼。

「是我，你很失望嗎？」她冷笑著：「要不然，你還以為是誰會打電話給你？」

他的心直往下沉。

「對不起，美倫，我以為是于心……」他小心翼翼地說，「我同事說是姓『卓』的女孩子找我，所以我纔會直覺反應，把妳誤以為是她……大概是他聽錯了，『卓』跟『周』的音很像……」

「真的嗎？你沒騙我？」她厲聲問道。

「我哪敢啊！」何紹輝作了個鬼臉，心裡直犯嘀咕：這女人幹嘛？疑心病這麼重，口氣又這麼兇惡，發什麼飆嘛！

「是嗎？」她再次懷疑地問：「你敢發誓？」

「難道妳還不相信我嗎？」他感到不耐煩，開始理直氣壯起來。「美倫，妳也未免太疑神疑鬼了！我們有必要再為這種小事情吵嘴嗎？人與人相處，大家總要互相信任嘛！」

她沉默半晌，又道：「這幾天以來，你倒是上哪兒去了？我每天都打電話到處找你，甚至還跑到你住的地方……房東告訴我，說你好些天都沒回去，連通電話也沒有，人在哪裡也不講……這個禮拜你到底跑去哪裡了？」

「我出差去了嘛，這幾天一直在高雄分公司啊！」

「高雄？」她追問道：「那你為什麼不先告訴我？」

「星期一一大早我就搭車南下了，根本就沒來得及通知妳，我人很忙啊！」他怕把話說破了，立即改變話題道：「對了，我聽公司同事說，最近幾天妳常常打電話來公司找我，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我們自從上星期天的同學會到今天，彼此都沒有聯絡，而我也很擔心你──」

「有什麼好擔心的嘛！」他不經意地扯謊道：「那天同學會上，我酒喝太多了，所以纔自己先回家睡覺了。」

「那你也該先告訴我再走啊！」

「我忘了嘛！」

「那天晚上，大概一點多的時候，我有打電話去你那裡，你為什麼死都不接？」

他頓了頓，感受到一股教人不快的壓迫感，不悅之際，他仍努力地設法圓謊。

「我可能是累得睡昏頭了，妳應該曉得的嘛，男人一睡死，用什麼方法都叫不醒的啦！」他試圖把整件事含糊帶過去。「要不，就是我那晚把電話線踢掉了……這些事情都過了好幾天，我自己都記不清楚──」

「那這幾天我打你的手機，卻沒一次接通，留言你也不回，這又怎麼說？」

「我大哥大沒電了嘛！」

他還在狡辯。

「我知道卓于心很漂亮，只要是男人，一定會被迷得團團轉，你有沒有──」

 「她啊，長得還不錯啦！比妳差一點啦……」這個節骨眼他要是說：是啦是啦！卓于心真的很美，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美的女人……那他一定是白痴。

 「哼！你現在知道你有多幸運了吧？」

 「這不用妳提醒，我早就知道能交到像妳氣質這麼好，又美得冒泡的女孩，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何紹輝巴結的說著，雖然心裡想的是：我睡過的女人沒一個比妳差的！

「算了！」美倫按捺著愈來愈昇高的懷疑，終於道：「小賴要我通知你，明晚六點大家約在啤酒屋聚會，週末下午我都沒事，我們可以先逛街，再去跟他們會合。」

「啊？」他不耐、吞吞吐吐地說：「真不巧，明天下午我要加班。美倫，我現在正忙著趕報告，明早要開會用，真的忙得不可開交……」

「明天是禮拜六啊！政府不是規定週休二日嗎？」

「我哪有妳那麼閒呀？小公司沒大制度，上面交代下來，我一介小職員，還談什麼週休？這年頭那麼不景氣，誰有本事去爭？你要是不滿意，大老闆就叫你捲鋪蓋走路了，還會管他工時合不合理啊？」

「你現在在忙嗎？」她問。

「當然，忙都忙死了！」他回道：「有很多報告要趕辦，搞不好今天又要加班了……我想我們別聊太久，妳能明白吧？」

「哦。那……明天下午就算了。紹輝，工作別太勉強，也別太操勞，多注意身體，希望你明早開會順利。」

他覺得她比他老媽還嘮叨。「那就明晚見了。」

「砰」的一聲，何紹輝很快就收了線，使得美倫更在意了。

紹輝討厭我了，她想，好怕被討厭的感覺，不想讓他認為自己是個煩人、討人厭的女人。

可是──彼此明明是情侶，又即將步上禮堂，為什麼老是放不下心？都已經是上過床、求過婚的關係了啊！

她茫然若失地握著話筒，內心始終紛亂不堪。她並非是那種疑心生暗鬼、一天到晚猛查勤的無聊女人，可是事到臨頭，她卻也彷彿已預警到一絲暴風雨的氣息，久久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