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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盡千帆皆不是 一七一、碧血洗銀鎗(中)
2010/07/31 18:36:52瀏覽858|回應0|推薦30

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

對於金由命而言,她不太在乎別人的看法,多晚回去都沒關係,最好能跟李速一直待在一起,她的盤算是繼續威脅他,上回躺在她房裡的事情已經賴不掉了,重點在於兩人的婚約拖了許久,她希望能早日成婚。

因為自己的時間並不多,金由命只想完成打小以來的願望,那就是嫁給李速,當他的妻子。

對於李速的想法,她並不曉得,也不想知道,反正自己的盤算實現便罷。

金由命樂呵呵地拉著李速的衣袖,臉上掛著甜蜜的笑意,但現在他的目光掃著自己,像是見到一個陌生人。

李速心想:這個小姑娘還真是打不死的倔強,按不倒的囂張。

女人太決絕,不會有好結果的,或許他得教導她這個道理,可惜,女人總有鬧脾氣的時候,男人必須要容忍。

金由命說:「速哥哥,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覺得呢?」

李速蹙眉道:「妳還小,也不急於一時……」

「我都十六了!」金由命不依不撓地說:「上回躺我房裡一晚上,都答應我說要負責了,而且人言可畏,速哥哥總沒點表示,你究竟何時能跟我娘提親呢?」

李速覺得很難堪,尤其是聽到這樣的直白講法,還是覺得不要把真實的想法說破,於是打算找一些藉口,盡量讓金由命改變決定。

「我最近哮喘……」

「我久咳不癒……」

「我有口臭……」

金由命就一句話,馬上把他所有的推託都打了回去:「就算速哥哥只有進氣沒有出氣,我也要嫁給你!」

李速一愣,囁嚅著說:「那天晚上什麼都沒有發生……」

金由命噘著嘴,倔強地抬起頭來:「我不管,你要是沒膽跟我娘提,那我就告訴別人,偏要你當夫君!」

李速望向她,兩人的視線焦灼著,中間沒有轉圜,沒有,也沒有黑夜,只是兩個想堅持立場的男女在相互對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一張無邊無際的網悄無聲息的展開,李速已經無力抵禦,他呆呆地注視著這個女子和自己的沉默較量。

他從來不知道,金由命居然敢這麼提起那回事,像是想要跟他這個大男人對抗,還打算拿自己的,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

金由命的脊背挺直,手掌緊握,輕薄而昂貴的綢料衣衫貼在她的身上,如泰山一樣不可撼動,這個女子在他所不知道的日子裡快速地成長著,成了一個高大的女人,堅韌、有擔當,也敢於對抗強權,甚至是挑戰他。

她不哭泣,也不退縮,更是不委屈求全,而是直接的威逼脅迫。

這個身材已經變得玲瓏浮凸的少女,抬頭挺胸,雙手揪住他的衣袖,神情充滿了決絕的意味。

李速忍不住,又換了一種哀求的口吻,鄭重地說:「小由,別意氣用事……」

金由命搖了搖頭,焦慮地望著這個高大的男子,彷彿掙扎於自己的覺悟和現實之間。

可是,當李速的視線再落到她身上的時候,他直覺地有些想要逃跑的感覺,但金由命卻沒能發現。

原本李速就年紀不大,也不過廿五歲光景,長得削瘦,脫去了鎧甲,英俊的瘦削長方臉上,倘若能少了那幾條刀疤,便是粉白如玉的一個俊俏溫雅的青年,黯淡光影中看過去,恍惚還是那個年幼時見到的爛好人。

那個柔和而靦腆的青年,已經在千里征戰的輾轉途中,被深深隱藏起來了,世人見到的都是威風而沉肅的李速將軍,誰會把他和路邊哄著小孩、爬樹放回雛鳥,並且總是和氣待人的少年或溫吞害羞的青年聯繫到一塊呢?

看著李速愈貼愈近的身子,還有英俊的的面容,金由命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之前沒有機會認真瞧瞧,現在不得不承認,記得那天驚鴻一瞥的半裸軀體,好像……很有看頭。

李速身材頎長,寬肩窄胯,流暢的腰線,不多不少極有質感的肌肉,連尚未痊癒的背後傷疤,看起來都像是精美的雕刻,使她芳心可可。

少女懷春,金由命不禁吞了一口口水,面上有些燒紅。

「對不起……」李速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柔,但其中卻帶著一股堅決的餘味:「不是妳不好,也不是什麽原因,只是……只是我不想誤了妳,再這樣下去,大家都僵持不下……」

「好,我知道了。」金由命的纖手輕撐在他胸口,雀躍的聲音變回了原本的平淡,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如果你想遲些日子,我會跟娘說,但絕不可單方面毀約,這可是咱們從小定的親,誰也不能否認。」 

「妳——

「速哥哥,你答應過我的!」

李速別開臉,有些煩躁地問:「妳……真的決定了嗎?」

「嗯……」連否定也沒有,金由命嬌軀微挪,依入了李速懷中,這纔擡起頭來,櫻唇往他嘴上印了去。 

李速睜大了眼睛,那粉嫩的小嘴,生澀而堅決地湊上來,很香甜,很柔軟,在這黑夜之中,簡直就像個夢一般。

他本來想推開這個小姑娘,正要扯開她的同時,忽然想起了什麼,只記得那個午後,本來在看著平靜如鏡的水面,永春大酒樓那兒,有位佳人,在水一方,使他在瞬間石化了……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禍國殃民等等……這樣的形容,對於朱成碧來說,都不足以形容那人的美……

甚至比暢春閣或所有他見過的女人還要美……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美到讓他難忘,魂縈夢迴,尤其當那個美人用那雙絕美的眼眸,含情脈脈、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李速又想起,那時站在朱成碧身邊的男人,都有了白門門主白雲起這個未婚夫,還是個姓朱的皇親國戚,他怎能配得上人家?

又怎能懷抱許多不實際的想法?

他的個性向來文弱,本想學李剛那樣獨立特行,不過又時常感到一種孤單淒涼。

難道註定今生無法得著美眷良配?

獨坐尚有天可對,野行還有月相隨,有了對象,怎是無伴?

李速很憂鬱,他頭一回有這樣難受而又拋不開的煩惱,現在騎虎難下,數月以來總是忘不了、拋不下,心底的奢望是如此痛苦,眼前的少女又是這麼煩人,他無法感受軟玉溫香的快活,似乎想要將這個少女的面容排除,把朱成碧的笑容深深刻進腦海,於是順勢欺過去,摟著她的細腰,猛地咬住金由命的唇。

這樣的親吻,並不帶有任何感情,或許有些慾望,但誰也分不清楚。

那似乎是一種訊號,金由命歡快地抱著他,讓他撕咬吞噬,由著他攻城掠地,在她的口腔中梭巡、宣佈佔有,這是她的初吻,卻吻得有些血腥氣盈滿,因為李速把她的舌頭都咬破了。

一彎淡月中,男子渾然忘我,女子驚詫害羞,周邊的天地沉默。

他們的吻帶著悲情的意味,有著絕望的苗頭,還有一股決絕的氣息。

夜色深濃,萬籟俱寂中,只有刑部哨兵來回巡視的腳步聲,清晰刺耳。

李速聽見有人走近的聲音,眉頭一軒,眼看女眷官舍就在前方不遠處,沒想到卻被刑部司的人所瞧見。

「哈哈,老子還以為月色勾人,沒想到月色下一對有情人,真是難分難捨啊!」

「你——

李速捏緊拳頭,輕咳了兩聲,眼底卻閃現了凌厲的怒火,周圍的人震驚地看著他,看著他們都以為無關緊要的、已經廢了的人,突然有一天無意識地露出了鋒芒。

那種尖銳的鋒芒,一點不比從前縱橫疆場時遜色半分,這個溫和的將軍怒了,甚至更不引人注目、更可怕。

李速冷哼了聲,雖是不怎麽大聲,也不帶什麽威嚇,聽在刑部司的官兵耳中,卻有如雷鳴電閃一般,震得整個人都懵了。

若非傳聞李速武功已廢,體力雖沒那麽快衰退,耳目之靈通卻已遠不如以往,怕是早已發覺這群哨兵在一旁偷看了吧? 

刑部司的天泡嘿嘿一笑,面容滿是猥褻的猜疑。「李將軍真好興致,夜會這個小娘們來了?」

李速面色一沉,說道:「刑部使切勿妄言,放尊重點!」

幾個刑部司的哨兵嘻嘻哈哈笑了起來,人人的臉上都是曖昧,好幾雙眼睛來回瞧了瞧,金由命被瞧得有些難堪,摸了摸紅腫的嘴唇,跺了跺腳,猛地推開李剛,便飛快往自己的居所跑走了。

天泡眯著眼看戲,旁邊的哨兵還不忘取笑李速,裝作挺納悶地問:「天爺,這演的是哪一齣啊?」

「樊梨花打親夫,你們瞧不出來?」

天泡一說,旁邊的哨兵猥瑣地哄笑,讓李速有些下不了台。

衛兵果然是個無聊的工作,幹的都是苦力活,要替主子擋刀子、挨棍子,幹不好隨時都要掉腦袋。

天泡打了個哈欠,夥伴們整夜這麼站著走著,全身發冷、腿腳酸麻、身心都受到了壓抑。就沒想到,輪值巡夜,還能瞧見這麼香豔的場景?

不遠處,一個堅定的聲音說道:「李將軍,多謝你送小女回來。」

幾人一愣,卻見金夫人就站在女眷房舍的門口,沉穩地瞧著眾人。

這個中年女子,向來巾幗不讓鬚眉,還是火銃營的營長,刑部司的人可惹不起,於是天泡乾笑兩聲,打了個招呼,就拉著幾個衛兵很快地走了。

金夫人幫忙解了圍,但情況仍然有些尷尬。

李速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一動也不動,僵直著身軀,這個未來的岳母可不好對付,只能隨時待命。

金夫人沉聲道:「李將軍,你和小由的婚事,也該早點辦了。」

「可是……」

「還『可是』什麼?剛剛那事兒,要是給刑部的人傳了出去,你讓小由怎麼做人?」

李速低著頭,覺得面上無光,自己本想以此嚇退金由命,沒想到現在騎虎難下,只能應聲:「……在下明白。」

金夫人嘆了口氣:「唉,你明明曉得,小由活不過花信之年,怎麼就不順順她的意,老是想要毀婚呢?」

李速不作聲,這些他都明白,二師兄金思明也說過了,對於那個難以長大的少女而言,完成她的願望,是自己的宿命,誰讓兩家父母早就定了下來?

事到如今,沒有人能教他反悔雙方指腹為婚的約定。

金夫人並未再說什麼,最後道:「咱帶女兒來鳳翔,也就這麼點要求,月底的好日子就先定了,也不過這麼幾年,李將軍……那天一早你從小由房裡出來,總不能不負責任吧?」說完,她就轉身回房而去。

李速抬頭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

事實上,月色星芒銀河都很礙眼的夜空,迷茫瞧了瞧,感覺心中的陰鬱瞬間消減了不少。

忽然感覺眼前一閃,有什麼奪去了片刻的月光。

幻覺……嗎?

不對,心中的不安感明明是那麼強烈……

李速皺起眉,神情異常痛苦。

塵沙、鮮血、嚎叫、殺戮……

他彷彿想起了什麼,在那遙遠的記憶深處,發生過的一切仿佛呼之欲出,一跳一跳地衝撞著他的太陽穴。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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