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掰《小小說 – 亥氏夫人〈三〉（輔）》一篇中提到過「烏將軍」，應該就是出自《玄怪錄．卷一．郭代公》，既然撈到了就順便掰一下唄……

歷經唐高宗李治、武周則天大聖皇帝武則天、唐中宗李顯（李哲）、唐睿宗李旦以及唐玄宗李隆基時期的郭元振（名震，字元振），先於唐中宗、景雲二年時拜同中書門下三品、吏部尚書，改兵部尚書，封館陶縣開國男；後在唐睿宗、延和元年／唐玄宗、先天元年時加金紫光祿大夫，復任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再次拜相），又於同年七月參與肅清太平公主集團，在唐玄宗即位後受進封為代國公，出任朔方軍大總管（天下行軍大元帥）。

次年、先天二年十月，唐玄宗於驪山講武，由郭元振指揮等待皇帝校閱的軍隊，在三令五申之後唐玄宗要親自擊鼓，郭元振怕有大變，遂突然出班奏事，因此省略了部隊對唐玄宗行禮並打亂了軍演。此舉使得正打算藉此立下軍威的唐玄宗勃然大怒，以「犯軍容不整之罪」要宣敕立即處斬郭元振，經劉幽求、張說等人說情才免了郭元振的死罪，將他流放到新州（今廣東省雲浮市新興縣）。十二月，唐玄宗改年號為開元，重新起用郭元振為饒州（今江西省上饒市鄱陽縣）司馬。然而自恃功勳的郭元振仍因不得志而怏怏不樂，於赴任途中病逝，享年五十八歲。後於開元十年，追贈太子少保。

之所以要先再抄這一段，是因故事開頭第一段的時間點有些問題。「下第」是指科考（殿試）失利、落榜了。而郭元振於開元元年便已過世，又如何能在「開元中下第」？所以這個故事的時間點應該是在尚未考取進士的郭元振十八歲之前，也就是在唐高宗李治、咸亨四年以前，如此對照故事後文的內容才會合理一些了。

關於郭元振的故事請參閱《小小說 – 郭元振〈一〉任俠使氣去小節、〈二〉會吐蕃進退有據、〈三〉離間吐蕃事竟成、〈四〉善治州者居其最、〈五〉以誠待人無疑懼、〈六〉明邊事疏抗權臣、〈七〉、〈八〉無意受挫憂鬱終》。

----- 偶素分隔線 之 開始掰唄 -----

唐朝、代國公郭元振，少年時在一次參加舉人考試落榜後，返家時經過山西境內的汾河（又稱汾水）時天色已晚，年少氣盛的郭元振不聽僕人勸告，絲毫不在意的決定趕著夜路，卻沒料到因為夜色過於昏暗以至於迷失了方向。摸索了好一陣子之後，郭元振隱約發現在極遠處似乎有著一點燈火發出的亮光，認為一定是有人居住在那裡，主僕二人就逕直朝著燈火處的方向而去。

走了約有八、九里左右，眼前出現一處宅邸，大門以及門內的房舍都十分高大。因為大門未關有沒有門房看著，郭元振便自行進入大門，見沿路迴廊與大堂都是燈火輝煌，並且陳設了許多美酒佳餚（註），似乎是此間主人正在嫁女兒、辦喜宴的樣子之家，然而四周卻是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瞧見。郭元振將馬繫在西側迴廊前的柱子上，循著台階而上進入中堂，徘徊了好一陣子，就是找不著人可以詢問此處是誰人府邸。突然，郭元振聽見大堂東側的閣樓（註）中傳出了女子哭聲，悲傷的不停哭泣著。郭元振壯起膽子大聲問著：

「大堂旁屋內哭泣的，是人還是鬼？此處為何擺設得如同喜宴一般卻沒有一個賓客，而妳卻獨自在此哭泣？」

那女子止住了哭泣，說：

「我所居住的這處鄉里中有一座祠廟，供奉著一個烏將軍，祂能賜福人也能作祟害人，每年都向鄉民索要一個女子作為她的妻子，而且鄉民必須要挑選美貌女子嫁給祂才行。我雖然醜陋笨拙，但是因為父親貪圖鄉民提供的五十萬文錢（註），私下決定選了我獻祭給烏將軍。今天晚上，鄉民們的女兒們都被召集到此，名義上是遊樂飲宴，實際上大家心裏都明白就是趁次機會選出要嫁給烏將軍的女子。他們將我灌醉、留我在這個房間內後，便反鎖上了門窗後離去，就是要讓我當這次烏將軍的新娘。如今連我的父母都拋棄了我而去，我也只能在此等死而已，不免因此恐懼發抖而哀傷不已。這位壯士你真的是人嗎？如果你能救我離開此地得免於嫁給那烏將軍，我願意當你的姬妾（註）服侍你，供你使喚一輩子。」

郭元振聽了之後非常憤慨，問道：

「那個叫什麼烏將軍的，什麼時候會來這裡？」

女子說：

「大約二更天左右。」

郭元振說：

「我再怎麼說也算是一個大丈夫（註），必將盡全力救妳性命。如果救不了妳，我就自殺陪著妳一起死，最終也不讓妳枉死在那淫鬼的手中。」

有了郭元振的保證與鼓勵，女子也就不再哭得那麼傷心。於是郭元振自己就坐在大堂西邊的台階上，命僕人先將馬匹牽到大堂北側繫好，然後回來站在自己跟前、像是專門負責引導客人的儐相一般，主僕二人就這樣等待著那個烏將軍前來。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牢饌」，指酒食。

註：「東閣」，東廂的居室或樓房。亦為古代宰相招致、款待賓客的地方。或明、清兩代大學士殿閣之一。

註：「緡」，穿錢的繩索。借指成串的銅錢，一千文錢為一緡。亦泛指錢。

註：「掃除之婦」，即「箕帚妾」，亦作「箕箒妾」，持箕帚的奴婢，借作妻妾之謙稱。

註：「忝為」，自謙之詞。「忝」，副詞，有輕賤、侮辱之意。

----- 待續 -----

改編自 《玄怪錄》

原文：

《玄怪錄》．卷一．郭代公

代國公郭元振，開元中下第，自晉之汾，夜行，陰晦失道。久而絕遠有燈火之光，以為人居也，逕往投之。八九里有宅，門宇甚峻。既入門，廊下及堂下燈燭熒煌，牢饌羅列，若嫁女之家，而悄無人。公繫馬西廊前，歷階而升（昇），徘徊堂上，不知其何處也。俄聞堂中東閣有女子哭聲，嗚咽不已。公問曰：

「堂上泣者，人耶鬼耶？何陳設如此，無人而獨泣？」

曰：

「妾此鄉之祠有烏將軍者，能禍福人，每歲求偶於鄉人，鄉人必擇處女之美者而嫁焉。妾雖陋拙，父利鄉人之五百緡，潛以應選。今夕，鄉人之女並為遊宴者，到是，醉妾此室，共鎖而去，以適於將軍者也。今父母棄之，就死而已，惴惴哀懼。君誠人耶，能相救免，畢身為掃除之婦，以奉指使。」

公大（或無此「大」字）憤曰：

「其來當何時？」

曰：

「二更。」

公曰：

「吾忝為大丈夫也，必力救之。如不得，當殺身以徇汝，終不使汝枉死於淫鬼之手也。」

女泣少止，於是坐於西階上，移其馬於堂北，令一僕侍立於前，若為儐（賓）而待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