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年輕，卻永恆的卡門

即使首演至今已一百四十年，但無論怎麼看，歌劇「卡門」都是個嶄新的藝術品。

在它以前，歌劇的主角不是王公貴族，就是才子佳人，但「卡門」的主角～一個軍人&菸廠女工，他們毫無讓人佩服之處，到了結尾反而更慘，全變成了非法的走私犯，男的還成為殺人犯，這樣的劇情可說沒啥意義與深度，卻成了歷史上最受歡迎的歌劇，勝過了一大票場面壯觀的鉅作。

而且它的音樂節奏感極強，彷彿是一場放縱的西班牙佛朗明哥舞會，按理說，舞曲只是穿插情節而已，將之提升到歌劇的主體，確實是歷史上罕見的嘗試，現在聽來還非常新鮮。

難怪它在1875年的首演會失敗，因為把觀眾都嚇到了，他們無法接受如此新穎的歌劇，還好時日一久，大家習慣後，就由驚愕變成瘋狂，上演的次數越來越多，僅1903年，據說就演了一千場以上，歐美從著名音樂家，哲學家，到販夫走卒無不大聲叫好，這樣的情景在西方歷史上也算是少有的，只可惜作曲者法國音樂家比才在首演當年就已去世，只活了三十八歲。

正如其角色的卑微，它的情節其實平淡無奇，只是男主角小兵荷西，因為女友菸廠女工卡門移情別戀，無法挽回，最後在悲憤下把她殺了，若說其中有什麼新鮮感，大概全來自女主角卡門一人的特殊性。看看歌劇史，雖然壞女人的角色不少，但她們到劇終還是只愛一人，使壞只是為了要橫刀奪愛，例如威爾第的「阿依達」，「唐卡羅」。而莫札特的「女人皆如此」兩個女主角中間雖移情別戀，但最後還是痛改前非，只有「卡門」堅持水性楊花，至死不渝，她忠於的對象只有自己，而非他人，這樣的女角實在罕見，就連男角都不多見(足見歌劇的故事多麼偽善)～能與之相比的大概只有莫札特的「唐喬望尼」，差別在花花公子唐喬望尼是每個女生都愛，卡門雖是不斷換愛人，但一次只愛一人，所以還是有一定的原則，只要愛上了，她就為他鼓動熱情，直至燃盡，後棄之如垃圾，再換下一個～

這就是為什麼卡門的性格是那樣在熱情中具有堅持，歌劇裡那些熱情洋溢的佛朗明哥舞曲，其實節拍是很重的，還常常在弱拍上加了響板或鈴鼓...若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剛烈」，她就像一把火(所以常穿著大紅的舞衣)，熱情來的快也去得快，這吸引了無數的人們，也害慘了不少人，終於遭來了殺身之禍。而身為吉普賽人，卡門早就用撲克牌算出會被殺，竟不怕去見荷西，又給了悲劇命定的色彩，那代表死亡的「命運動機」，也不時會冒出來嚇嚇人～似乎已注定的事，再怎樣也無法逃脫...

這樣的聽天由命好嗎？我想卡門根本就不相信那些紙牌，她想：我就算愛上別人，也都出自真心，何錯之有？怎麼可能被殺？在許多演出中，卡門甚至是拿刀子刺進自己的心窩，讓觀眾以為她想自殺～不是的，她活得那麼自在，絕對只忠於自己，何必要自殺呢？這只是她大膽向命運挑戰的行為，結果當然是死定了，她倒臥在血泊中...

現在聽到的「卡門」有兩種版本，分別是直接由演員說法語台詞的「對白版」，以及可唱的「宣敘調版」，妙的是兩者的內容並不一致。在此前流行的多半都是「宣敘調版」，這是在比才死後，由他的好友作曲家紀羅改編的，甚至還在第二幕穿插了芭蕾，完全是當時大歌劇的樣式，豪華也有音樂性，更將卡門的妖嬌發揮到極致。

但「卡門」的首演是在喜歌劇院，當時是以「喜歌劇」的形式出現的，也就是使用對白，也沒有芭蕾，後來的學者認為這才是原版，「宣敘調版」反而被質疑加了過多東西，違反比才原著，大家幾乎都接受了這樣的說法，以近四十年來說，已經很少使用這版本演出了。但被奉為經典的卡拉絲所演唱的「卡門」版本，由於年代較久(1964年)，使用的還是宣敘調版，而我個人也比較喜歡這個版本，國內介紹也少，這次就以卡拉絲的全本歌劇為例，宣敘調的歌詞是小弟自己翻譯的(目前影片已被刪除，先保留時間標註)。

序曲有三個重要的動機，第一個是A大調有名的「鬥牛場景」(10:30)，是取自第四幕的開頭，在卡門最後被刺殺時，這樣愉快的音樂反而讓整體充滿對比，發揮很大作用，雖是燦爛的音樂，但長號穩固的音響營構出進行曲般的節奏。

第二個是第二幕由鬥牛士埃斯卡米洛所唱的「鬥牛士之歌」(11:38)，也是名曲，同樣有進行曲樣式，然後「鬥牛場景」又回來。第三個就是陰沉可怕的「命運動機」(12:49)，轉到a小調，由小提琴顫抖般的顫音，大提琴奏出不和諧的旋律，這是由半音＋小三度的異國風旋律構成的，法國號定音鼓豎琴低音大提琴打出兩個短促的八分音符(13:19)，充滿不祥意味，最後弦樂的漸強好像是噩運將萌發蔓延，這就是暗示著卡門最終將死去的「命運」...

第一幕幕啟，是在塞維亞的廣場，塞維亞是西班牙南部大城，也是佛朗明哥舞的起源地，與吉普賽人息息相關。舞台指示說這裡右邊是菸草工廠，左邊是衛兵的哨所，龍騎兵(一種配槍的騎兵)在此站哨巡囉，他們抽菸，聊天看著來往的行人(軍紀真差)。 然後是三連音的下降(14:45)，聽起來有點急迫焦慮，這是鄉村來的少女米卡艾拉，她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找愛人～龍騎兵的下士荷西。但一個弱女子隨便進這種軍紀渙散的兵隊，其實是很危險的，下士莫拉雷斯看到後(15:21)，就力邀她進來，米卡艾拉問出荷西並不在此後(16:53)，就想趕快脫身，縱然莫拉雷斯百般邀請，其他的士兵也一起鼓譟，她也不聽，就說「再見！」(19:12)趕快跑掉了...小提琴奏出她逃跑的樣子，莫拉雷斯與士兵們只好繼續無聊下去。

到了換哨時刻，喇叭聲先是在遠方(20:06)，然後接近，舞台指示說要小號兩支，笛子兩支，後面有一堆好奇的小孩，在來是中尉蘇尼加，及下士荷西，以及龍騎兵，小孩的合唱很可愛且節奏鮮明(21:21)，他們把自己也當成是龍騎兵了，抬頭挺胸，跨步前進。


然後是宣敘調，要一個樂團來伴奏這像說話般的節奏其實是不容易的，很容易會不合拍，這也是精彩之處。莫拉雷斯對荷西說(24:02)：「剛剛有位迷人的姑娘來找你，我說妳不在，她穿著藍色裙子，還梳著辮子。名字是米卡艾拉。」荷西說那是我的愛人啦(25:03)。

卡門宣敘調版總譜的封面

工廠敲鐘(25:14)，女工們的午休時間到了，小提琴開始奏出斷音的明顯節奏，表示女工們都很有精神，突然氣氛一轉，有一群青年在等著她們，用的是要死不活無病呻吟的音樂(25:47)，象徵著他們胸無大志，只要愛情。士兵們看著女工們輕佻三八的模樣，十六分音符好像是她們抽著菸吞雲吐霧的樣子(26:59)，她們說愛情啦甜言蜜語啦，只是繁華煙雲，最後管弦樂也像一縷煙一樣，一溜而逝~

士兵們又問(28:34)：「我們怎沒看見卡門？」卡門是女工中的「蜂后」，看到那些青年崇拜的樣子，她輕挑的唱(29:19)：「我不知道何時愛上你們？我不知道，也許永遠不會，也許就在明天，但我知道不會在今天。」

隨後她唱的「哈巴奈拉舞曲」是超級名曲，這種舞曲起源於古巴的哈瓦那，搖曳款擺的音型聽起來與現代所謂的「探戈」非常相像，也是最能表現卡門輕浮與妖嬌的歌曲，「愛情是隻任性的小鳥(29:53)，誰也沒辦法馴服…」然後合唱也跟進，卡門在其上唱：「愛情！愛情！」(30:26)又唱：「愛情是個流浪兒(30:37)，無法無天，你不愛我，我就愛你，如果我愛上你，你就要當心！」合唱：「要當心！(30:52)愛情是個流浪兒…」這歌曲剛開始的半音下降就瀰漫了一種不祥的意味，讓人想到最後的悲劇，比才的早逝，以及大歌劇的崩壞…合唱就像目睹這一切。


年輕人們看得入迷(34:06)，等待卡門有什麼愛上他們的表示，卡門環顧他們，卻把胸前的花丟向下士荷西，荷西驚訝的站起來，花掉到他腳邊，響起的當然就是不祥的「命運動機」(34:23)，合唱嘲笑著，在很美的間奏時(35:05)，卡門與其他的女工又回到工廠，只留下荷西揀著花。宣敘調又開始，荷西顯然被剛剛的「卡門」煞到(35:34)，若有所失，弦樂也奏出快速的「命運動機」，他認為卡門真的是充滿誘惑力的魔女，此時米卡艾拉來到(36:11)，荷西似乎還滿高興。 

荷西問米卡艾拉，在鄉村的母親情況(36:34)，但米卡艾拉來此還有一個目的，只是害羞的說不出口(37:00)…那就是希望與荷西早日結婚，並帶來荷西母親的祝福及吻，然後的二重唱充滿母愛的光輝，以及對故鄉的懷念(39:58)，是充滿節奏感與放蕩的卡門中難得的恬靜時刻，荷西說自己剛剛不知是著了什麼魔，竟然會被卡門迷的一愣一愣(41:04,命運動機也在此時快速奏響)，規矩而深情的米卡艾拉正是這魔法的解藥，荷西要吻米卡拉(42:57)，來代替吻不到的母親，最後在兩人沉醉唱著：「噢！故鄉的回憶！(44:57)」結束。

米卡艾拉看到荷西在讀信(45:24)，很害羞的走了，因為信中母親正是要荷西娶米卡艾拉，荷西說不會讓母親失望。

但這時弦樂震音(46:56,技巧滿困難)，菸草工廠發生騷動，蘇尼加問說花生省魔術，原來是女工在打群架，第一群喊救命(47:10)，第二群找士兵求助，第一群說卡門是兇手(47:19)，第二群說不是，然後兩群分別叫著：「聽我們的！聽我們的！」非常生動。原來女工馬努艾莉塔說要買一頭喜歡的驢(47:36)，但被卡門嘲笑說妳有掃把就夠了，兩人於是互相扯頭髮扭打，蘇尼加要荷西去調解(48:10)，第一群人說是卡門先動手的，第二群人說是馬努艾莉塔，吵鬧不休，荷西最後確定先鬧事的是卡門，同樣在美麗的間奏中(49:42)，女工又回去了工廠。

宣敘調，荷西對蘇尼加說已經找到兇手了(49:57)，就是卡門，還有一個女工受傷了。蘇尼加對卡門說：「妳還有什麼話說？」卡門卻輕佻的唱著(50:18)：「啦~啦~啦~~你殺我，燒死我，我也不會說...」蘇尼加大怒要她別再唱，卡門還是繼續唱(50:45)，蘇尼加說要唱就去牢裡對著牆壁唱吧～

一堆女人大叫：「進監牢去吧！」(51:14)，卡門想逃走但被攔下，隨著吉普賽風的小提琴獨奏，蘇尼加說可惜啊可惜(51:52)，真的是很可愛的女生，但犯罪就是犯罪，把那可愛的雙手給我綁了！荷西要來執行這任務。

但卡門又媚惑的看著荷西，竟然說荷西已經愛上她(52:40)，荷西急忙否認，卡門說之前給的那朵花是魔法之花，已經發揮效果了！荷西說不准講話(53:14)，那卡門只好用唱的囉。

這是一首愛之歌，卡門：「我的戀人(54:32)…他是惡魔，昨天我把他趕出去了，今天心情就變好了…看啊又是周末，有誰愛我，我也愛他，想要我的心嗎？來吧！…」

荷西又要她別說話(55:46)，她卻說自己是在唱歌，不是說話~~卡門又說不在乎荷西只是個伍長(56:42)，而不是軍官，荷西終於在她的媚功前投降(57:04)，並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並打勾勾一定要相愛。此時開始了賦格(58:11)，蘇尼加給了荷西軍令(58:18)，卡門小聲對荷西說(58:30)：「等下押解犯人時我會跳出來逃走，你假裝被我撞倒，我就可以跑了」，然後就真的這麼做了，她又輕佻唱著哈巴奈拉舞曲中的 「愛情是個流浪兒(58:51)，無法無天，你不愛我，我就愛你，如果我愛上你，你就要當心！」，留下一堆看熱鬧的女工，以及目瞪口呆的蘇尼加。 

然後是可愛的間奏曲(1:00:30)，旋律在後面將由荷西唱出，來描述龍騎兵。第二幕是在帕斯提亞酒館(1:02:09)，吉普賽女郎梅賽德絲，弗拉絲姬塔等在跳舞，有兩個波西米亞人在彈吉他，底下坐著蘇尼加等軍官，卡門突然站起來唱歌(奇怪~這不是蘇尼加等人抓逃犯的最好時機嗎？)

「銅鈴響(1:03:13)，金器鳴，隨著異國的音樂，吉普賽女郎站了起來。(1:03:24,鈴鼓這時加入)鈴鼓合著節拍，吉他狂放…啦啦啦…」這也是一首名曲，後來梅賽德絲，弗拉絲姬也加入一起「啦啦啦」，節拍也越來越快，並引入弦樂的顫音，特別強調了每小節中間的那個音(1:05:10)，好像在勉強支撐狂亂的速度。

宣敘調，弗拉絲姬塔對蘇尼加說老闆要關店了(1:06:27)，蘇尼加要大家一起走，弗拉絲姬塔卻要留下來(1:06:43)，蘇尼加問卡門怎麼不一起走，是不是還在怪罪他，因為他曾要把卡門送監牢(這是什麼邏輯＠＠)，卡門卻覺得這沒什麼。蘇尼加又說妳已自由了啦(1:07:10)，那個放妳走的荷西反而被關起來了，才剛被釋放，卡門灑嬌：「你真棒…」

然後群眾鼓譟(1:07:23)，大家高呼「萬歲！鬥牛士！萬歲！埃斯卡米洛！」鬥牛士埃斯卡米洛登場，他是格拉那達鬥牛比賽的贏家，隨後從C大調幾下就轉為f小調(1:08:32)，相當精彩，法國號等奏出很有特色的五個音節奏(1:08:50)，好像球在滾動，埃斯卡米洛唱起了有名的「鬥牛士之歌」，旋律在序曲有出現過(1:09:50)：「鬥牛士要當心！別忘了，是的，在作戰中有雙黑眼睛在看著你，愛情在等待著你！」，隨後重複合唱著「鬥牛士要當心(1:10:17)！」之後的部分，這樣的歌詞用小調多少有些不祥的意味，還好最後反而是以F大調結束。

埃斯卡米洛與卡門搭訕(1:13:21)，問她的芳名，卡門說叫我卡門或卡門西塔都行。埃斯卡米洛：若是有人說愛上妳該如何(1:13:35)？卡門說我不想愛。埃斯卡米洛說我會等妳愛上我的，卡門說等待也很好啊(1:13:54)，抱著希望是甜蜜的。蘇尼加要卡門過來(1:14:01)，卡門不理他，只好和失望的埃斯卡米洛一起走了，此時響起的有點失落的「鬥牛士之歌」(1:14:37)... 

走私販丹凱羅想要找這幾個吉普賽女郎幫忙走私，開始了有點逗趣的五重唱，丹凱羅說有一筆好生意(1:15:12)，說要請她們幫忙，幾個女郎喊著：「我們？我們？」兩個走私販說(1:15:46)：「詐欺，騙人，竊盜等，還是找女人最好。」這裡的音樂聽來很偷雞摸狗，吉普賽女郎們也認同，後來拔高唱出女人對詐騙都是必要的(1:16:21)，但卡門的聲線比其他兩位女郎低，其實她不想參加。 

兩位走私販說事不宜遲(1:16:39)，卡門卻說我不去。其他人都哀求她(1:16:53)，但也沒用，他們要求給個說法。卡門說因為～「我戀愛了...」(1:17:29)，旋律與哈巴奈拉舞曲最後一句滿像。大家嚇了一跳，想說這樣的蕩婦還會陷入情網？...只好再度勸進，但卡門心意已決。

這時荷西來到，走私販丹凱羅問這是誰(1:19:43)，卡門說這只不過是之前一個幫助我的人，被關入牢裡，現在出來了。荷西開始唱著有名的「龍騎兵之歌」(1:20:08)，之前在第一幕第二幕的「間奏曲」其實就有出現過了。唱完後兩個吉普賽女郎說龍騎兵好帥(1:20:43)，丹凱羅卻想拉他來幫忙走私，卡門說她會試試。

法國的龍騎兵

兩人重逢，卡門說：「你出獄了啊？」(1:21:48)荷西說我待了兩個月…但沒關係，為了妳我被關多久都願意。卡門說：「你們那個軍官剛剛來過這看我們跳舞(1:22:12)」，荷西面有不悅，卡門說(1:22:18)：「你是在吃醋嗎？ 」

二重唱，卡門開始跳舞(1:23:06)，唱著「啦～啦～啦」，配合響板，非常放蕩輕浮，後來提醒歸營的小號聲也響起(1:23:40)，荷西要卡門先不要跳了(1:24:00)。卡門卻不理他，還認為這小號聲是天降神樂給她跳舞伴奏的，她唱的「啦～啦～啦」旋律真的也剛好與小號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荷西提醒她說這是歸營的號聲(1:24:49)，他要歸營了，卡門卻展現了自己的任性，以及邪惡…她說自己拼命跳舞給你看(1:25:12)，取悅你，竟然不如一個「答答答答」的號聲(1:25:43)！ 這四個音的動機不斷出現，他還把荷西的軍帽脫下丟給他(1:25:53)，要他帶回去報到～簡單來說就是要荷西為了他而逃兵！

荷西想解釋(1:26:06)，卡門卻完全不聽，此時又出現了可怕的「命運動機」(1:27:36)...看來荷西是屈服了，他悲情的命運已然注定，他將不再是一個堂堂正正的軍人，孝子，而將是一個丟臉的逃兵，卡門的俘虜。荷西從軍服拿出第一幕卡門給他的花(1:27:58)，他仍好好珍藏保存著，隨後唱了一首深情的歌曲，在唱到「我唯一的願望(1:29:46)，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和妳再見面」時，有沒感覺，那音形是剛剛卡門唱的「答答答答」四個音的動機？這是對卡門的輕挑，最深情的答覆，最後他也直接說(1:30:47)：「卡門，我愛妳…」

但卡門完全沒聽進去(1:31:24)，還說荷西並不愛她，因為不肯跟她走，到好遠好遠的地方，這像下詛咒一樣的音樂讓人不寒而慄，簡單來說卡門還是要荷西逃兵！卡門最後說(1:32:47)：「自由！自由比什麼都可貴！」這裏的決定性旋律，可稱為「自由動機」。

但隨後又恢復下詛咒一樣的音樂(1:33:05)，荷西最後說自己無論如何(1:34:17)，都不能當不名譽的逃兵，卡門叫他快滾(1:34:56)，荷西只好和她道別。終曲開始，白目的蘇尼加又來(1:35:21)，要卡門別選擇荷西這小兵，要選擇他，剛出去的荷西不從(1:36:04)，蘇尼加說是命令，荷西拔劍與他相對，這時走私集團與吉普賽人一擁而上(1:36:22)，把他們的武器都奪走，要他們兩個留下來幫忙走私，兩人無奈也只好留在這，我惋惜的是本來理智乍現的荷西，就這樣失去了躲過悲慘結局的機會，該怪蘇尼加，還是走私集團頭子呢？這兩個頭子目前已經和丑角沒兩樣了～最後還是卡門先唱出「自由動機」(1:38:23)，大家再附和(1:38:55)，熱烈讚頌自由結束。


間奏很柔美而且有名(1:50:49)，放在這裡實在只能說是一種對再也回不去的過去之追憶。第三幕在充滿岩石的山上，美麗但荒涼。前奏曲的休止符帶有點跳躍的意味(1:53:56)，走私集團的人剛開始只有一人，然後兩人三人，最後有多達二十人出現，大家背著走私的東西爬上山。

他們唱著(1:55:11)：「聽啊～聽啊～夥伴，幸運就在這裡！請小心你們的步伐。」

隨後走私頭子丹凱羅，卡門，荷西等人也唱著鼓舞勇氣的歌，剛開始的大幅上升(1:56:28)「前進吧！不怕急流！」就很有囂張的感覺。然後宣敘調開始，丹凱羅要他們休息一小時(1:57:46)，他先去看前方道路是否安全，又響起了那首偷偷摸摸的歌之前奏(1:58:03)，荷西趁機來到卡門身邊，提到自己的母親(1:58:53)，卡門卻要他趕快回去探望，不要再繼續和他們走私下去了。荷西說：「那這樣，我們不是分開了？(1:59:17,此時陰暗的命運動機響起)卡門說：「就是如此！」荷西不捨，卡門卻預感這小夥子可能會殺了她(1:59:28)...這是怎樣可怕的預感！

剛好弗拉絲姬塔，梅賽德絲等吉普賽女郎在玩撲克牌(2:00:16)，她們很愛拿這個來算命。弗拉絲姬塔想問誰背叛了她，梅賽德絲想問誰愛她，兩人又幻想會嫁給有錢人(2:01:24)，當公主，住大宮殿，繼承遺產...等等。然後換卡門占卜了(2:03:02)，結果是黑桃(2:03:18)...死亡！

卡門低吟著，她連續占了二十次(2:05:07)，結果都是「死亡」！她不死心再占卜，還是「死亡」！

天真的弗拉絲姬塔，梅賽德絲還在幻想(2:06:06)，與低吟的卡門成為三重唱，成為對照，相當精彩，當她們興高采烈問撲克牌時，卡門只是低吟「死亡」(2:06:19)～「死亡」...但她的不甘心與悲憤有時亦壓過了另外兩人...

又是宣敘調，走私頭子丹凱羅覺得有三個稅務官可能發現他們是走私集團了(2:06:55)，要荷西搬行李。三個吉普賽女人想施展美色迷戀三個稅務官(2:07:33)，成為三重唱，卡門在低音部分的下降音階，與其他兩人的跳躍音階成為很美的反襯，也象徵著卡門此時的陰沉。

隨後三人唱(2:08:34)：「這比起戰爭簡單多了，只要給他們摟摟腰，打情罵俏微微笑」。這裡用的是剛剛那囂張的大幅上升音階，完全視法律為無物，其他女人也加以應和。

這時荷西開始裝卡賓槍，在山頭上，農村少女米卡艾拉來找她的愛人荷西了。米卡艾拉說自己是受荷西母親所託來的(2:10:44)，然後正式開始了詠嘆調，在大提琴波浪般的聲部很美(2:11:22)，象徵著這位純潔少女雖心裡起伏很大，卻還是堅持像微風一樣的平穩： 

「我說(2:11:28)，我不害怕。我說，我要想辦法。但即使我再怎麼鼓起勇氣，在心裡仍然如死亡般恐懼。我孤單一人來到這個荒地，雖然害怕，但我知道害怕也沒用(2:12:11,此時突然大放光明，轉到C大調)...主啊！請給我勇氣，守護著我，我要去見那個他愛上的女人...不管我將被如何侮辱，為了我曾愛過的荷西，我知道她是美麗的，是危險的，但我不害怕...主啊！請給我勇氣，守護著我(2:15:03)！」

米卡艾拉如此深情而純潔的詠嘆調，與男女關係混亂委身在走私集團間的卡門，形成對比，是我一定會愛上她，但荷西就未必了...令人嘆息。 

米卡艾拉看到了荷西在岩石上(2:16:09)，想叫他，卻看見他在弄槍，隨後一聲槍響，米卡艾拉嚇的躲了起來。鬥牛士埃斯卡米洛拿著他的帽子(2:l6:35)，看看上面的槍孔，直說好險，差點就被打死了。荷西拿著刀，問說來者何人？埃斯卡米洛說自己是格拉納達的鬥牛士，為了所愛的女人來此。荷西問說是誰？埃斯卡米洛說是「卡門」(2:17:34)，荷西大驚。 

埃斯卡米洛說知道卡門之前有愛上一個士兵，但應該結束了，「卡門的戀情從不會超過半年...！」(2:17:56)。荷西說那我們就來決鬥，看誰能帶走卡門，埃斯卡米洛嚇了一跳，才領悟到眼前這位仁兄就是荷西(2:18:39)。兩人拔出刀，荷西很早就想殺人來發洩(2:19:04)，埃斯卡米洛說真可笑，要找愛人卻找到情夫，決鬥結果埃斯卡米洛滑倒，千鈞一髮之際卡門來救了他。

卡門要荷西住手(2:20:02)，埃斯卡米洛感謝卡門救了他，說後會有期，下次再戰。丹卡羅提醒大家要前進了(2:20:48)，並要埃斯卡米洛快滾。埃斯卡米洛要大家去塞爾維亞看他鬥牛(2:20:56)，看他的英勇，就此告別，此時響起了有點落寞的「鬥牛士之歌」(2:21:58)，荷西卻還是想找他決鬥，又被制止。 

荷西兇悍對卡門說：「小心點！我已經痛苦萬分！」卡門拍拍他的肩，卻發現遠遠有一個女生，那就是米卡艾拉(2:22:56)，她以第一幕的詠嘆調，告訴荷西，「你媽媽整天在哭(2:23:36)，呼喚你的名字，快隨我回去吧！」 

卡門聽到後也贊同(2:24:03)。荷西卻死也不肯，說即使要他死，他也不跟米卡艾拉回去。米卡艾拉懇求並抓住他的手(2:25:03)，連走私集團都網開一面要他快回去，荷西要米卡拉放開，說自己和卡門已是命中註定(2:25:35)，被綑綁在一起，沒法分離。米卡艾拉說：「你母親已經快要死了(2:26:06)，這是我最後的忠告！」，荷西聽到才心軟(2:26:38)，恐怖的「命運動機」響起(2:26:59)，他決定和米卡拉回去，遠處傳來埃斯卡米洛的「鬥牛士之歌」(2:27:10)，荷西走了，吉普賽女郎只好自己扛行李 ，幕落。 

間奏充滿西班牙風情(2:28:12)，夾雜不少鈴鼓巧妙的聲響(2:28:28)，第四幕剛開始又是塞爾維亞的廣場(2:30:13)，與第一幕相同。今天是鬥牛的日子，商人叫著：「賣扇子，橘子，酒！水！菸！」(2:30:35)，我覺得這段音樂有陰沉的「命運動機」的引子，好久沒看到的蘇尼加上尉買了橘子(2:31:11)，又買了扇子，第一幕，也就是全劇剛開始的鬥牛場景音樂出現(2:32:09)，充滿熱鬧氣氛，首先是鬥牛士的隊伍，然後要導引行進的警官快走，後來又品評鬥牛士的堂堂儀表，華麗的刺繡戰服，最後大家向鬥牛士埃斯卡米洛歡呼。

埃斯卡米洛對卡門說如果妳愛我(2:35:27)，今天應該會以我為傲。卡門也向他表達愛意，兩人熱烈的高唱：「我愛你！」(2:37:12)

警官來開道說要清空，市長要來了，此時弗拉絲姬塔，梅賽德絲說看到了荷西(2:37:29)，要卡門小心，在熱鬧的鬥牛士場景音樂中間也參雜了不祥的下行半音階(2:38:36)，好像失速一樣...

這時開始了最後的二重唱，荷西來找卡門。卡門說姊妹們早提醒我要小心你(2:39:07)，但我不怕，也不會逃。荷西則說我來不是要威脅妳(2:39:25)，是要求妳，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去遠方展開新生活好嗎？

卡門直接拒絕(2:40:02)，要他死心，「我從不說假話的」。荷西卻還是糾纏，兩人展開細膩的二重唱(2:41:27)，卡門說：「為何你要苦苦糾纏？我早就不是你的人了」。荷西則一直懇求：「還來的及，卡門，請救我！讓我們在一起！」他的懇求幾乎是從頭到尾…

荷西終於問(2:42:28)：「妳不愛我了嗎？」卡門明確回答(2:42:29)：「不愛！」。荷西還是像個小孩子要卡門別拋棄他，卡門不耐煩告訴他(2:44:01)：「我不想再聽下去了…我為自由而生，為自由而死！...殺了我，不然就讓我過去！」 

最後一幕的插畫

此時傳來了群眾唱的鬥牛士場景 (2:44:15)，為看鬥牛助興。接下來兩人開始拉扯，卡門要他放開，並說自己愛的是埃斯卡米洛(2:44:59)，合唱也剛好在頌讚著他(2:45:10)～這下好了，命運動機再次陰沉響起(2:45:23)，還出現很多次，荷西說：「這是最後一次，惡魔！(2:46:13,此處音高抬得很高以強調)，要不要和我走？」卡門仍然拒絕，還把荷西之前送她的戒指丟還(2:46:27)，荷西的怒氣達到最高點，他把刀刺向卡門…

卡門倒地死亡，這時鬥牛場的門開了(2:46:57)，熱鬧卻殘酷的鬥牛場景出現在眼前，與卡門的血腥與死亡染成一片紅色…埃斯卡米洛看著他心愛的卡門屍體，喪失理智的荷西說(2:47:01)：「快逮捕我吧！就是我，殺了我愛的卡門！(2:47:10)」荷西躺在卡門身上，以樂團齊奏升F音結束，與全劇開頭的A大調，正是關係大小調，這就是悲劇的布局，與命運最後的歸宿。卡門雖死，但她的堅持仍在，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了，她不是讓人憐愛的悲劇女主角如「茶花女」「蝴蝶夫人」，也不需要人同情，活著的荷西反而更值得惋惜，不是嗎？

附錄：卡門的原著，與樂評(台中國家歌劇院2018.1.7)

前幾天看了在台中歌劇院由創世歌劇團製作的Carman，算是滿精彩的，也用了我喜歡的宣敘調版本，之前有寫篇專文翻譯其中的歌詞，這次就來補充相關資料，以及看完的一些感想。 

先說卡門舞台在塞利維亞的原因，該城所在的安達魯西亞地區，在西班牙的南部，離非洲很近，也受過回教統治，文化比較多元，氣候也相對炎熱，比較適合吉普賽人居住，原作者梅里美對西班牙特別感興趣，也去過那裏旅行。

「卡門」原作分成四章，第一章是英國的考古學家，到西班牙安達魯西亞旅行，碰到當地知名的盜賊荷西，第二章是考古學家遇到卡門，卡門想偷他的懷錶，甚至還想殺他，還好荷西阻止了，這時荷西的身分是卡門的愛人，由此可知原作的卡門，比歌劇的卡門要壞多了…第三章卡門已被荷西殺害，加上之前的竊盜罪，被判死刑，這時旅行者才由他口中，聽到他和卡門之間發生的往事。第四章是後來才附加的，詳述了吉普賽人的風俗習慣。

和在安達魯西亞的吉普賽人卡門比較起來，荷西是西班牙北部的納瓦爾人(巴斯克地區)，兩者的背景差距很大，也早埋下了兩人不合與兇殺的伏線。卡門是個放蕩的女人，愛時如火，不愛時如死灰無定性，與想要有穩定感情的荷西不同，而且荷西已殺了人，幹了盜賊，不再是那威武的軍人，前途已毀，唯一指望的只有和她在一起，卻遭到卡門拒絕，荷西一怒之下就把她殺了。

這本小說於一八四五年出版，受到熱愛異國風格的法國人歡迎，比才也是其中的一位，他想以這個題材寫作歌劇，並在巴黎喜歌劇院演出，但遭到副總監強力反對，因為當時喜歌劇院觀眾主要是中產階級，適合全家觀賞，卡門的故事被認為不道德，尤其最後以殺人作結束更是匪夷所思，就像在保護級的戲院中，要上演限制級的電影。

為此比才與劇本作家只好創造出梅里美原著中所無的密卡耶拉，並且把鬥牛士這角色擴大處理，簡單來說就是另創造一對比較「理想」的男女，以爭取劇院方面的認同(結果副總監下台了)。而此時從巴黎普勒蒂埃劇院那裏也傳來了委託，這可是對象為有錢人的高級劇院，他為此寫作五幕的大歌劇「唐‧羅德利哥」(Don Rodrigue)，這歌劇與卡門一樣背景都是在西班牙。

只可惜「唐‧羅德利哥」在上演前劇院卻被燒毀，結果也未能完成，比才的希望破滅，從此集中心力，把卡門完成。而現在曲中最有名的哈巴奈拉舞曲，還是最後才替換上去的，在此前比才已把哈巴奈拉及「紙牌三重唱」的歌詞退回給劇作家，並附上自己作的詞，總之這歌劇創作過程是一波三折的。

歌劇與原作不同的地方很多，唐荷西在原作是殺了自己的長官，也是卡門的情夫，歌劇則只有兩人決鬥。而原作卡門是在荒野中被殺的，歌劇中卡門則是在鬥牛場入口前被殺的。而在歌劇中很重要的鬥牛士角色，在原作中只是個小角色，還有歌劇主角之一的密卡耶拉，在原作中查無此人，荷西只說了故鄉的姑娘都是「紮兩個辮子穿著藍裙子」，密卡耶拉就這樣誕生了…

這些改編基本上是將歐洲的文化，摻進梅里美那吉普賽意味濃厚的故事，卡門在原著裡是個百分百的魔女，竊盜，惡作劇是家常便飯，甚至還想殺人，男女關係更如迷宮，荷西還說在家鄉看到這樣的女人就要「畫十字」。但在歌劇裡變得只是為愛而生的女子，甚至為了愛還不參加走私，魔女程度大減。當然兩者也有相同的，甚至是卡門在歌劇中的服裝，都直接「依照原著」(劇本：Absolument le costume et lentrée indiqués par Mérimée)，只是後世上演時並不完全參照，例如卡門要穿紅色短裙，有很多破洞的白絲襪(若演出這樣穿卡門恐怕要變成喜劇了)，口中含的是相思樹花，而非後世常認為的玫瑰花。這種可愛的黃色小花是拿來示愛，表現自己的少女心，而玫瑰花在當時是高貴的象徵，怎可能用在卡門這樣的女人身上啦… 

而比才在卡門作曲時，參考了西班牙民謠及舞曲，還有引用自己其他的作品，來自安達魯西亞受到的阿拉伯音樂影響，美洲古巴的音樂元素，當然也不能忽略作者比才的法國作曲家身分，卡門的音樂這麼多元而豐富不是沒有原因，也是吉普賽文化與歐洲文明的結合。

目前知道幾個引用的例子，包括第二幕荷西深情的詠嘆調「你扔給我的花」，是來自於他沒完成的歌劇Grisélidis(這哪齣)，第三幕有名的「間奏曲」當初是為了戲劇音樂「阿萊城姑娘」寫的，還有同幕「海關人員」的重唱與合唱也是轉用自未完成歌劇「圖勒王之杯」(這又是哪齣...)，幾乎首首都是很傑出的作品。 

原始的卡門台詞都是用講的，這是喜歌劇院的方式，但出了法國，大家聽不懂法文，就行不通了。這次歌劇的演出則是採用宣敘調版，也就是把劇中所有的台詞都寫成音樂，這不是由比才所作，而是由他的朋友紀羅作曲的，典型大歌劇的寫法，音樂性提升很多(乾脆說音符變很多)，當初卡門能獲得大成功有部分也是因為這樣。

以下是這次演出我的感想。幕一打開，就覺得布景很有意思，是一把大刀在上面蓋著布，懸在舞台之上，若掉下來大家都會有獎。奇怪不是最後一幕才會殺人嗎？怎麼第一幕就出現這恐怖東西～我想這除了是「暗示」之外，第一幕及最後一幕都是在塞維利亞的廣場也是原因。而舞台右側的門寫著「帕斯提亞客棧」，這正是第二幕的場景，這樣絕妙的設計可讓換景成第二幕後，這道門仍可留在台上並發揮作用。

在序曲後的兒童合唱是男女都有，但大多數演出是只有男孩子，喜歡模仿與嘲弄軍隊 (這只是敘述慣例非性別歧視喔)。而且有沒發現，劇中其他三個主角，每個人一上場都有自己的主題歌曲，卡門有哈巴奈拉，埃斯卡米洛有鬥牛士之歌，密卡耶拉有描述從家鄉而來的歌曲，到第三幕最後還重複一次，只有荷西沒有自己的主題歌，讓觀眾立刻有很深的印象。這主題歌很可能就是這「兒童合唱」，表達了他的幼稚與無個性，至於號聲也相當重要，只可惜這次演出前後段的對比並不明確，因為照樂譜前面是要像從「遠方吹來的」，後面則要在近處…(製造立體感)

而第二幕歸營的號聲出現後，更成為荷西的象徵，卡門在這號聲上跳舞猶如踐踏荷西，而荷西也相當猶豫，是要遵照這號聲，也就是他自己的意思歸營，還是要與卡門走？

而第四幕他要殺了卡門前，小孩的合唱與號聲又出來了，描寫了他那該被嘲笑的人格，所以我看過的演出大多由純男孩演出是有原因的。但撇開這些不說，兒童們唱的實在可愛，節拍也大致準確，為演出增色不少，值得喝采。

寧波交響樂團在細節上大多有掌握，尤其女工合唱最後那像青煙般的弦樂圓滑奏，處理的很有意境，年輕人的合唱也能表現那種只想把妹的無病呻吟。演唱卡門的女中音陳冠馥身材高挑，動作也很大方，像丟東西摔椅子啦，都放得很開。她的高音相當厚實，也滿響亮，雖比較低的音稍微沒那麼清楚，但散發的魅力已可迷倒全場。後來她丟花在荷西前面，荷西由西班牙男高音Manuel Rodriguez Remiro演唱，身材看來反而比卡門小一截，這不是個絕佳的大女人與小男人的反襯嗎？ 

再來的荷西與密卡耶拉二重唱， Remiro與我國知名女高音林慈音表現平穩，可惜的是樂團的法國號部分音準一直有問題，而法國號在這首二重唱很重要，希望接下來的演出能更好，最後密卡耶拉以一個吻結束，後面荷西說自己會娶她的部分就省略掉了。

想想，宣敘調版真的有個問題，就是太過省略，我以前看也不懂為何在劇中設定是大美女的密卡耶拉，為何愛上沒啥個性的平凡荷西？這裡台詞版就有解釋，因為密卡耶拉是荷西母親收養的孤兒，乖巧又漂亮，當然與荷西是青梅竹馬，母親也希望密卡耶拉能當自己的媳婦。台詞版還交代了荷西是來自於西班牙北部巴斯克地區的納瓦爾，這點宣敘調版就沒了…

而終曲與劇本不同的是荷西早已解開了卡門的繩索，卡門就自己逃走了，不用推荷西了，最後是荷西與上司蘇尼加的面面相覷，我想蘇尼加心裡一定OS：「一定是你這傢伙幹的好事！看我怎麼懲罰你！…」荷西在此幕結束大概不是回去休息室，而是直接去牢房報到了吧。


第二幕地點轉換到帕斯提亞客棧，一如前述那道門還是在，遠方則加了吊成山脈形狀的布幕，這是走私集團要通過的地方。剛開始的波希米亞歌曲許多演出都會請舞者，這次沒請，但看女主角及演唱Frasquita的賴珏妤，以及演唱Mercédès的王郁馨兩位女高音在台上跳舞更有真實感，也難為她們了，又要演唱又要跳。鬥牛士出場，由男中音趙方豪演唱，發聲技巧相當紮實，音符都唱得很清楚，只是若能在服裝及氣勢上更像鬥牛士，可能會更好。

再來的走私販與卡門和兩位吉普賽女人的五重唱應有相當排練，逗趣而且很有表情，不然是很容易出錯的。荷西出獄後，卡門為他唱歌跳舞，踏著號角聲，因為荷西想歸營而卡門要他陪伴去天涯海角，兩人爭吵，這號角聲正是兩人感情破滅的原因，可惜的是兩支號角吹的音仍有點音準問題。而荷西所唱的深情詠嘆調「妳扔給我的花」也太中規中矩，聲音並沒完全出來。到了最後蘇尼加與荷西爭吵決鬥，而被走私集團擄獲，幫忙扛行李。這裡我想提一下，宣敘調版實在厚道多了，若是台詞版，蘇尼加被安排走在前面，因為大家都有配槍，很可能會成為砲灰…


第三幕是在無人的荒野，時間在晚上，舞台指示說是在一個「美麗」的荒野，通常都會被無視。這次演出是一個岩石在上面很有壓迫感，還有一棵枯樹，舞台變暗，一堆吉普賽走私者忙上忙下的在搬行李。「紙牌三重唱」的部分常需要卡門唱比較低的音，很容易被樂團及另外兩位清亮的女高音遮蓋，必須更注意音量的平衡，不然卡門面對不吉之兆的陰沉很容易就聽不到了，我發現兩位女高音都有注意到這件事。

接下來的「海關人員」的重唱與合唱可也是差不多的情形，聲部還算清晰。而林慈音老師唱的密卡耶拉詠嘆調表現出那種時而害怕，時而鼓起勇氣，時而向天主祈禱的心理起伏，她的聲音也收放自如，做足了表情，相當精彩。只是覺得有些高音部分比較強烈，對這位善良而純潔的女生來講，好像有點太過了。

槍響後，荷西與鬥牛士開始唇槍舌劍，吃醋心作祟，這時的Remiro已唱的放開多了，當鬥牛士說出：「卡門的戀情不會超過半年」時，開始了段小提琴獨奏，這是宣敘調版本極少出現的，希望樂團能更加強些，不要輕輕帶過。 而荷西寧死都不肯離開卡門的可怕宣言，常帶有法國號的加重，樂團在這方面的表現算是很不錯，能襯托出那種可怕決心，以及恐怖情人將出現的預感。

第四幕場景又回到了塞維利亞廣場，大刀再度包著布蠢蠢欲動，鬥牛要開始了，此時迷火佛朗明哥舞團的兩位舞者隨著音樂，讓人感到身處西班牙鬥牛場的熱烈氣氛。兒童合唱又出現了，配合號角聲，他們又來湊鬥牛士的熱鬧，只是沒看到合唱中所謂的鬥牛士助手的出現，只有鬥牛士一人來，氣勢有點不足。他與卡門遠遠互訴情意，這也是兩人最後一次聚首了。最後卡門被殺的場景無論女主角或荷西演的都很有魄力，荷西那聲「魔鬼」讓人血脈賁張，而同時布幕也拉了起來，群眾驚訝的看著被殺的卡門，嚇到一動也不動，讓人印象深刻，將歌劇畫上句點。


這次演出還有一個亮點，那就是荷西穿的軍褲，從開始就穿到最後，可說是「貫徹始終」，就算淪為走私集團俘虜也是一樣，相當有力的象徵了他那種對卡門癡情不渝，以及被頑童們嘲笑的幼稚人格，國內製作對細節方面已經相當注重，值得欣喜，歌劇演出絕對不是搞好歌手和樂團就可以的，包括服裝，舞台布景，燈光都很重要。比才在歌劇裡運用下降的半音+減三度的奇特音程，放在「命運動機」中是恐怖不祥，跑到舞曲中又是異國風情，就是以細節開展全劇的最好例子。說實在的我讀原著，並不覺得卡門有那麼大的魅力，只覺得是一個壞壞的吉普賽女郎，是比才的音樂，才將她提升到世界級的女性，吉普賽人與歐洲文明結合的典型就此誕生，一個認為「宇宙就是居所，意欲就是法律」的卡門，也解開了歷代聽眾眼睛與耳朵上的束縛，這次演出在台北還有兩場，大家可以來看看。

文／夏爾克

文‧劇本翻譯／夏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