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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05 09:59:10瀏覽402|回應9|推薦47 | |
閒事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晚霞早收盡了的夜裡,雖然還有些微日色,人們的面目已看不清五官。歇業了許久的超市停車場裏,稀稀疏疏停了三兩輛車,我將從銀行新提領出來的一疊二十元鈔票遞給了對面的男人。朦朦朧朧的光影下,行跡活似正進行著場毒品交易。 「這是七百塊錢,拿去付房租吧!」我說。 他謝謝我,將錢塞進褲口袋內,影子轉身消失在街角暗處;我鑽進了我的車子裏,往另個方向開車回家,心裡卻想,這事千萬別讓妻子知道。 社區圖書館公用打字機前,有個人規規矩矩坐著,一雙大手笨拙的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慢慢敲打份履歷表。我帶了孩子,進過他的身邊,他驚覺的回頭,我們目光相觸,微笑點首,一霎那間,在這浩渺宇宙中,一合又分,似乎再不會有任何瓜葛。 二個小時後,我和孩子從兒童閱覽室內出來,打字機前,那個有雙大手,規規矩矩坐著的男人已經不見了蹤跡。 「嗯!雖然慢,到底還是打好了。」我心裡那麼想。 第二日,同樣的時間,我帶著孩子再來了圖書館,進門卻就又見了那個男人,打字機前,「咯噠」「咯噠」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打著。見了我,他主動打起招呼:「嗨!」臉上露出高興的樣子。 「履歷表還沒有打好?」我禮貌的回答。 「總是打錯幾個字,一切又要重來。」他有些沮喪的說。 「為什麼不試著用文件編輯軟體呢?」我想到我一直想換個工作,卻總是力不從心,就起了同病相憐的感覺,決意要幫幫他。 「沒用過呢!」 說了這幾句話時間,孩子們就已經不耐煩,早自己跑開他處去了。我帶他去了電腦房間,找了台閒置的電腦,邊鼓勵說:「很簡單的。」邊開了編輯軟體的視窗,和他介紹了幾個最基本的功能。 「很容易吧!」 他點點頭--看來是個不愛輕易開口說話的人。 我一定熱心過了頭,隨手拿了張紙片,將自己的名字和公司電話抄給了他:「如果有問題,可以打電話給我。」 接下來的幾天,我沒有帶孩子上圖書館,再去的時候,也沒有見著他,我都要完全忘記這人的時候,卻一天在館前大門處,那停放腳踏車地方,他竟專等著我。 「履歷表終於寫好了?」我問。 他點點頭:「不知你有沒有車能借我用……沒有車,找事真不方便。」 我 搖搖頭,--瞧,我也染上他的脾氣。--一個認真找事的人,遇上了麻煩,卻幫不上忙,我心內有些抱歉。一個看似中學生的孩子從館內出來,牽鎖著在那裏的腳 踏車,我讓開幾步,這時就想到了置在車房中的那輛自行車。大賣場買回來有兩三年了,起頭新奇,騎了四五次,以後再沒碰過。家裡車房不大,其實和他人比,實 在得要說有點小,擱在那兒顯出來礙手礙腳的,不如給了他,物盡其用,且空出了車房地方。 他騎走那輛車的兩個多禮拜的一個早晨,上班途中,我擠在迪 安薩大道的車陣內,等著紅燈轉綠。眼光偶一斜瞥下,巧巧看到他騎了我的車--不,不,現在是他的車子了--戴上那原也是我的安全盔,從我車旁專心一致的駛 過。為著所行的善心義舉,幫助了一個努力向上的人,我心裡一陣歡喜。這時加州的晨陽,照在車窗前,就同金子一樣璀璨,黃澄澄一片。 我認為我的善事 作到頭了,哪知僅才開了個端。擱了沒多少日子,我在館裏看書看得入神,一隻大手輕輕拍了下我的右肩,我回頭瞧,果真是那個男人。這個有雙大手的男人說,他 在附近的一間印刷店找到了工作。我為他正要高興,他就丟了個燙山芋給我:「房東說,我欠他好幾個月房錢,這個月再不繳,要我馬上搬出去。」 「和房東說,你找到事了。」 「所以只要我先付半個月。」 罷了!罷了!殺人需見血,救人需救徹。我問:「那是多少呢?」 「七百塊錢。」 我大方掏了錢後,偶爾在圖書館內,還會看到那個男人。我們互相交談幾句,他和我說,新工作不理想,還在騎馬找著馬,卻不太順利。我曾問過他,老家在哪裏?他告訴我,那處那方。我勸他回老家去吧!他默然不語。 一日,他和我說,他想把他的腳踏車和我換三百塊錢,我沒理會他。我明白他像個溺水的人,抓住我這根浮木緊緊不放,卻讓我喘不過氣來。我想該是和他說再見的時候了,矽谷有所好大的慈善組織,我要把這個爛攤子,移交給他們,我再也不願守下去了。 「這是XX慈善組織的電話,請他們幫忙你把!」我說,「你以後別找我了,我家裡事多,再沒法顧你了。」 我和他道了再見,回家後,和XX慈善組織打了電話,接線的義工,公事般的記下了我的請求。至於有沒有幫上他忙,我起初是不知道的,因為我和孩子避開了那間圖書館,改去了另個社區的,有段時間沒再見到他。 這樣安靜了不多久,一天,辦公室的電話響了,竟是他打來的,電話裏,可不是問上如何使用編輯文件軟體的這類問題。 「不是早和你說過,別煩我了,我再幫不上你了。」 「你聽我說……」 「我不是教你去找XX慈善組織嗎?」 「我有啊?他們說,沒有這方面的協助業務--」電話裏,他話鋒一轉,「明天市中心有個招工會,你有西裝嗎?能不能借我一套?」 我是有兩套西服,掛在衣櫃裏頭老久,招著灰塵,我想留了也沒用,就給他吧,也算物盡其用,只是不知合不合身。我心便軟下來,口氣也溫和了些,巴巴的將衣服給送了去。西裝太小,果然不合身,我們兩個子差了不祗兩號--物不盡其用,我空跑了一趟,西裝又回了櫃裏。 同個禮拜星期五的午後,約摸要下班時分,我正忙得團團轉,電話鈴鈴聲大作,我順手接了起來,竟然又是他。好個性的我,終於按耐不住,大聲對了話筒咆哮:「別再煩我了。」 他一貫的冷靜,電話那頭,不慍不惱的:「幫幫忙,載我去招工會,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我實在該摔了電話不理不睬他的,然而發脾氣歸發著脾氣,我終究心不甘情不願的帶他去了市中心。可是這招工會的時間,他竟然沒弄清爽,到了地頭,冷冷清清,零零落落,這會早曲終人散的結束了--我又作了場虛工。 我終於明白,這些日子來,花了的心血時間全是不值得的。 公司裏我找負責電話業務的同事,換了號碼。這樣子忐忑過了大半年,再沒接到他的電話,我才放下了大半個心來。後來--後來,偶爾開車經過那間圖書館,我下意識偏頭會看一眼;孩子們都老大了,念上了中學,也沒有再光顧那間圖書館一回。 助人為快樂之本? 2013.05.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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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