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油果

牛油果，又稱鰐梨、酪梨、奶油果。顧名思意，它的果肉瞧來仿若牛油，又有點似奶油，取名的人懶惰，順口就用上了。我們大千世界的某地，另有個人，或許一群人卻更疲怠，連剖這果子都懶下手，瞧果皮和鰐魚外相有點近似，形狀更同梨子一樣，胡亂就給按了個鰐梨的拼裝車般名字。

我好多年前，踏上美利堅合衆國土地，方才和和牛油果首次見到面握上手……
等一會兒，先生，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吖？哦……我漏了介紹酪梨名稱的來處？孔夫子說，舉一反三，您請回家自己去估摸估摸著。
什麽？您大聲點……爲什麽不叫牛油梨？……牛油梨，牛油梨，你説哪好聽嗎？

話說我頭回見到牛油果，就在美南二十萬人口城市的一間超市裏；彼時外頭大雪紛飛，裏頭水果攤位上除了蘋果橘子，還擺了三兩個扁塌塌的陌生果子。我好奇買了粒捧學生宿舍裏品嘗。興匆匆切開來喫了口，無滋無味外，這果肉在嘴裏同舌頭的初次接觸不太協調搭嘎，不知是不是因爲果子有點兒不新鮮，還是鄉下佬我頭回開洋葷有點不適應。這結果是：
1。那粒牛油果喫了一口半就丟進了垃圾桶；
2。心疼那五毛九分錢，一直惦記到今時。要知那時這價格可不是個小數目——特別對個窮留學生來説。這果千里迢迢從加州來，雖然扁塌塌地賣相難看，賣價可抵得一加侖全脂新鮮牛奶；
3。這之後見到陌生水果，我和他們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好多年後，我回臺探親，初見那火龍果，朋友勸我吃它兩口，我緊趕躲三張桌子以外。

我後來莫名其妙來到西海岸加州，天天吃墨西哥食物——嗯，這話有點誇張——我常吃墨西哥食物，卻沒注意牛油果就躲我食物裏頭。日子這麽一天天走，我癡騃過日子，物價默默地這時一同和受了地球暖化的海平面緩緩上升，牛油果終於脫穎而出，到哪兒都和旁人不同，受人注目。要嘗他一口，得額外破點財。

等等，你剛才説，額外破點財？喫牛油果，自然是破財的。這話，我不太明白。
哦，我的確是説得快了點，這年代，上餐廳吃牛油果，還真需要特別交代，牛油果是要特別加點的。雖然不多，一塊八毛的，可也是顯出它的特別。説來也怪，這料理裏頭，少了它這位仁兄，味道還真不是差了十里八里，因而這財總是常常得破的。所以，爲了免去破點小財，我總是在家裏自得其樂，趁著減價時，買上幾個，偷偷躲家裏食用。將掏出的果肉有時夾麵包内，有時放碗裏撒點醬油，有時空口放嘴裏。最豪華的方法是卷在日韓式海苔片中，這滋味吃來妙不可言。

上回我去澳州旅游，發覺早餐他們愛吃牛油果鷄蛋三明治，……

請再等等，你説牛油果的滋味妙不可言，口説無憑，能具體證明嗎？
別打岔，我這下來，不就要說到了嘛！

話說我在澳州雪梨時，發覺早餐食單裏必定有一味牛油果鷄蛋三明治，價錢不便宜，要你四五澳幣。幾天前，報紙上有位澳州年輕小哥發表了他的人生想法：「三十五歲要從職場退休，享受人生，到處旅游，天天早上有牛油果鷄蛋三明治。」哎呀，你看，澳州的牛油果鷄蛋三明治我喫過三兩個，那兒天候不適合生產牛油果，大概都是進口的，這夾著的牛油果片喫來生硬硬的，口感挺差勁。三十五歲要退休的澳州年輕小哥如果吃了我們這兒的牛油果，軟綿綿，爽滑潤口，玩物喪志，怕不二十五歲就想要退休了。

俗語云：吾之蜜糖，彼之砒霜；營養好喫的牛油果是人類的補品，卻肯定是許多動物的災難。原本我不知此事，那天後院喂雞，主副食是亂七八糟的食物餿水裏混襍了幾個牛油果，這雞們視若無睹，聰明地竟然啄也不啄它們一嘴。我覺得奇怪，上網仔細一查，果然發覺雞兄雞弟雞姐雞妹是絕對不能用的。雞們天生自然知道，不要查網路，不需問專家。至于我們人類，每年山林地裏摘了野蘑菇燉肉喫，傻傻地，多少人中毒死了。人爲萬物之靈，哎呦，自吹自擂，雞們暗地肯定笑痛了肚皮；難怪美麗的地球都讓搞成了千瘡百孔。

我家也有棵牛油果樹，植了七八年，沒消沒息，和他同時種下的柿子樹，每年秋末冬初收獲兩大桶的柿子，都已好幾個年頭，卻他老神在在，一點不急。終於去年他結了果，獨一無二的，就那麽一個，漂亮極了，躲在枝葉中，不仔細找，還真就會錯過了。我捨不得把它摘下來，讓它在枝頭上挂著，沒事和果子抓抓迷藏，挺有意思的。

2018.0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