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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07 02:45:59瀏覽1999|回應0|推薦104 | |
子夏問孝。 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 子夏問孔子怎樣才算是孝。 孔子回答說:「人子承順父母的顏色順意去做或是以和顏悅色侍奉父母,都是很難的事。」 孔子隨後舉事例說:「老師有事,弟子代勞。有酒、有食,弟子奉請老師飲之食之。弟子事師如此,如果人子事親,也是如此,就是所說的孝嗎?」 孔子認為「事師著重於尊敬,事父母則著重於親情; 如果只拿事師之道來事父母,不足以為孝。」
剛不久,小子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情,返台探視母病。 幾個月前,母親突然暴瘦了十幾公斤,接著她的腹部逐漸隆起。當情況愈益明顯時,我姊心知不妙,立即攙扶她到榮總檢視到底為何?最終得知母親患了肝硬化末期。同時,她的腎也被查驗出已到了洗腎的臨界點。 母親服用高血壓和糖尿病的藥已有二十多年了,是否因長期服藥所致?醫生沒說,我姊不敢妄加揣測,只得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才抵家門,小妹趕忙對我說:「媽住院已有五天了,知道哥今天早上到,昨天她執意要出院,經徵得醫師同意後,大概中午前能到家。」 當一臉病容的母親踏入家門時,以前小子所熟悉的肥胖身影已不復見; 眼前看到的卻是一位面黃枯瘦、腹部鼓脹,需左右攙扶才得輕挪身軀的陌生老太太。才三年的光景,母親的外觀竟判若兩人。回顧自己長年身居國外,平時對母親總是不聞不問,每年只知到時寄點生活費,一年裡,打過幾次電話到台灣都是屈指數得上來,更別提有無噓寒問暖了。一時間,內疚及自責同時湧上腦門,小子帶著漲紅的臉,迫不急待地趨前擁母垂泣。 母親的腹腔因積水而脹大,小子觸摸了母親的肚腹,感覺很硬,已無常人腹肉所該有的柔軟和彈性。約莫每兩個星期,她就得到榮總抽除腹積水,一次最多能抽出4000CC,之後,還得注射白蛋白營養針。因為麻醉藥劑傷肝和腎,所以母親不能打麻醉針止痛。因此,每次到醫院倒成了母親心中相當大的負擔。一天早晨,母親語帶哽咽地說:「我真不願到醫院去抽水,那根粗大的針刺進肚子好痛呀!」我姊安慰她說:「我們儘量不帶妳去,等到妳感到很不舒服的時候,我們才去。」原來在小子返台之前及後這兩個星期,母親愛吃手撕紅豆麵包,不管是在醫院,還是在家中,幾乎每天她都要吃一點緩解肚餓。結果造成她僅及一星期的時間就得赴醫院抽腹積水,一連去了兩次,把她抽怕了。後來我姊發現都是麵包惹的禍,停了後,也就把時間拖長了。 醫生說母親的肝已經這樣了,要我們注意不能讓她的腎跟著損害下去,否則肝的狀況會更糟糕。平時,我們為她準備極清淡的食物,並且少食多餐。因腎況不佳,引起母親的小腿和腳浮腫得很厲害,小妹三五不時地藉著按摩來稍緩她的不適。小子也經常利用與母親聊天的機會,學著小妹熟悉的動作為她老人家勤加按摩。 日常生活裡,人們的周遭經常會發生許多令自己感到不舒服或不快的事,只要用心地覺察,自然就能找到解決的方法。 自出院以來,母親都按時服胃藥,但每值深夜,她就喊叫胃痛而被臥在一側的姊妹們輪番扶起。經餵食一點流質後,才稍減疼痛,不過還需坐在床上些許時刻方得再臥。住院時,醫生曾仔細看過母親照的片子,說她的胃沒有問題,只得開一點胃藥以緩和她的疼痛。小子琢磨可能是母親消化系統的小腸在作祟而不是胃,她患得是小腸痙攣。經我姊速與醫生溝通,改服治小腸痙攣的藥後,當天即不復發作而痊癒。 母親說她的右臂和右大腿猶如被滾燙的熱水淋澆過般的灼痛,常要我們幫她輕揉。小子環顧臥室,發現她習慣側臥,臉朝著的那一邊不遠處,恰好有一台電視,長期間壓著右肢,血流不暢應是疼痛的主因。經小子勸說母親平時要常換臥姿,果然,此後她不再喊痛了。 一天下午,小子自外散步而歸,順便走到母親的臥室看看。母親正坐著與小妹說話,她招招手要我進來。還沒等母親張口,小妹搶著說:「媽剛提起以前住在高雄的鄰居鄭媽媽,一想到鄭媽媽唯一的兒子,媽心裡就難過。如果鄭媽媽不死要錢,就不會逼她兒子跟她丈夫一樣當船員,結果才沒去幾年,就發生船難,人就沒了。鄭哥哥是學電工的,他本來可以在陸上當技術員,根本不需上船。鄭媽媽貪錢,害死了她的兒子。」 接著母親拉著小子的手,語帶悔恨地說:「我一輩子沒受過甚麼教育,也沒有知識,甚麼都不懂; 只看到鄰居的孩子大學裡學得是電機和土木,畢業後找到很好的工作,我就強逼你考甲組學工程,害得你幹了一生你不喜歡做的事。為了賺錢養這個家,到處奔波,沒在家裡好好地過幾天日子,還得養我一輩子.......。」 當聽完母親的這番話後,小子的肚裡積滿了幾十年的鬱悶和不快,頓時化為烏有。 小子不停地撫摸著母親的後背,和顏悅色地說:「媽,一切都過去了,這個時候還提它幹啥? 妳得放下心,好好地養好身體才是。」母親朝著我點點頭。此時此刻,長久埋藏在母子倆心裡打不開的心結就完全放下了。 夜裡,母親需要餵食及如廁都由小妹代勞,每夜總有三四次。記得大概是中午時分,正聽著我說話的小妹,突然雙眼一閉、頭一前傾,疲倦地打起瞌睡。當晚,小子也加入分勞之列,可到了次夜,母親說什麼也不肯讓小子參與。小妹說:「媽要你夜裡睡好覺」。 一晚,約在深夜三時許,小子解手後返回房間,還未睡著,正呈半陰半陽狀態時,隔壁的門出了響,接著浴廁門也出了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子清晰地聽到小妹用著笑語和仍在浴廁內的母親說話•••。興許是小妹的行為刺激了自己的大腦,使得小子立刻清醒過來; 跟著一連串的反省、悔悟、愧疚鋪天蓋地而來,小子就一直睜眼到天亮。至今,小妹當時的話語仍舊停留在我的腦海裡;只要一想到當時的場景,它就像打開留聲機的開關一樣,原音重現。 返美後的第二個星期,小妹發來了一個電郵,「......今天早上,扶媽媽起來,帶她上厕所 ,扶不動就請阿彌陀佛加持,結果讓我輕鬆的扶起來,真是不可思議。哥, 一定要唸阿彌陀佛,要信它啊!」 小子不知小妺何時信佛,只知一清早就看到她坐在客廳理做早課。記得佛經裡提到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常以32相應的化身前往救度眾生。如果暫且不涉親情這層關係,此時的母親與小妹是一個被度的苦難者和一個去度化眾生的觀世音菩薩化身,小子是這麼看待。 紐約州 - 莊嚴寺一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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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