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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17 00:06:43瀏覽15060|回應16|推薦68 | |
越南的「反中情結」明顯是被政治加工創造出來的情緒。在政治正確的需要之下,的確有創造新神話的必要。反中的「二徵神話」,跟河內「還劍湖」神話一樣是越南近代國家形成過程中,因為政治需要而建構出來的系列開國神話。對此,我們當代台灣人應該覺得熟悉:台灣一部分人前一陣子不是也在極力創造「鄭南榕神話」嗎? 越南的反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今天蘋果日報的出了一篇文章「越南反中從東漢就開始」(陳鴻瑜)。類似的觀點也在網路上流傳。 「越南人反中國情緒由來已久,是有其歷史源流,不是突然爆發的。記得多年前,筆者參觀河內的歷史博物館,見館內有兩尊白色大型石雕像,上寫反抗中國的民族英雄徵側和徵貳姊妹,熟悉越南歷史者都知道這兩姊妹是東漢時期反抗中國入侵而遭(東漢伏波將軍馬援)殺害的英雄。(陳鴻瑜) 雖然我不是歷史專業的學者,不過我對歷史很有興趣。在2001年開始多次進出越南。更有幾次因為帶學生來越南實習,就在越南有較長時間的常駐。在越南期間,除了研究臺商企業的管理模式以及發掘經濟問題,學學越南文之外,我最喜歡閱讀關於越南的歷史。歷史上關於二徵姐妹以及伏波將軍馬援的記載如下: 「光武帝派伏波將軍馬援領漢兵八千名和交阯兵一萬兩千名和兩千艘車船,水陸並進,率軍鎮壓。建武十八年(42年)春,漢軍與雒越軍戰於浪泊(今越南仙山)。漢軍大勝,雒越軍1萬多人投降。馬援部追徵側等至錦溪(今越南永福省安樂縣)雒越軍敗逃。43年五月,馬援部擊斃徵側、徵貳。馬援又率船隻2000餘艘、兵士2萬餘人,繼續清剿徵側餘黨,三百餘名反抗軍首領被俘,流放至零陵,交州諸郡平定。」(Wiki) 我不同意陳鴻瑜的觀點,雖然他的觀點應該是現在台灣很主流的觀點,但是我提出幾點我的不同看法: 1.二徵姐妹的故事迄今已經2000年了,這麼久遠的歷史拿來說這是越南反中的歷史源頭,會不會也太牽強?更何況二徵事件發生在東漢,此時的交州已是從秦朝以迄東漢「數百年的固有領土」,馬援的軍事行動實在不能再說是「侵略外國」,應該比較接近「鎮壓國內叛亂」的屬性。更何況如果說2000年前的仇恨就要牢記在心,那麼越南人的血海深仇可真要罄竹難書了,記都記不完。舉最近的例子來說,美國軍人在越南丟了那麼多橙劑(大規模殺傷化學武器),用B52對平民的大規模轟炸,都是"Crime against humanity"(反人道罪);法國人與日本人在1944-1945年在越南中北部強征軍糧,聯手製造了越南近代史上最大規模的饑荒,根據越南國父胡志明的說法,一共有2百萬人因此餓死。因此,似乎更應該要敵視美國人法國人日本人。 2.那群燒殺擄掠的越南暴民,果真都飽讀經書,對越南的歷史了若指掌,而且對數千年前的事情還耿耿於懷?比起來,中國人對日本人的南京大屠殺、以及台灣人對日本人在台灣叫吧哖的屠殺的健忘,不就真的健忘、弱到爆了?照陳教授的邏輯,那越南人早就是個徹底排華反華的民族,怎麼會拖到1975-1979年,以及2014年的今天,才表現出仇視華人的一面?事實上在歷史上越南有眾多來自中國的「明鄉人」,一直和睦地生活在越南,而且也極受重用。 越南明鄉會館的今昔越南的明朝遺民
高雄前鎮與越南邊和的歷史淵源
3.1790年(乾隆五十五年)4月,安南國王阮光平率子阮光垂,陪臣吳文楚等,攜帶豐厚禮品,不遠萬里前往熱河承德避署山莊,祝賀乾隆的八十大壽。乾隆多再次接見,「親撫其肩,慰語溫存」,情同父子。返回越南後不久,1792年(乾隆五十七年)10月,阮光平在義安身故。彌留之際,尚且叮嚀「惟以不得長事聖天子為憾,諄囑伊子(光纘)世篤忠誠,無負天朝恩寵。」並傳旨將他安葬於西湖,因為「西湖較義安至鎮南關,近有十數站,庶幾魂魄有知,亦得近帝闕。」這些記載見諸於中越雙方的歷史。坦白說「死了也要離天朝皇帝近一點」這麼噁心的都說得出口,哪裡看得出什麼「反中」的苗頭? 4.越南最重要的史書《大越史記全書》自述越南人肇始於炎帝神氏三世孫帝明,所以當也可稱之為炎黃子孫。漢唐及宋代的千年間,隨著中土移民的大量湧入,越南地域的語言和廣東話、閩南話等語言一樣,與中土「書同文」、「音相近」,逐漸成為或近似於漢語方言的一支,這些來自中原的字彙,在越南成為「漢越字」。胡朝開國君主的胡季犛(1400年-1407年在位)說:「欲問安南事,安南風俗淳;衣冠唐制度,禮樂漢君臣。」衣冠唐制度,禮樂漢君臣可說明歷史上的越南并不反中,甚至其實還是「慕華」的,而且。並在明亡之後多次僭稱中華、中原,象徵自己才是正統華夏文明的繼承者。 「衣冠唐制度,禮樂漢君臣」 美麗的越南末代王妃Nam Phương 著明式妃服 1930年
越南漢字之殤5.如果越南人真的天生反骨地反中,伏波將軍馬援是鎮壓交趾二徵叛變的名將,應該被越南人懷恨在心才對。然而,根據法國殖民時期學者對越南本土宗教的調查,越南在十九世紀還普遍有著馬援廟,這個馬援崇拜從公元第一世紀就開始。根據2006年越南老華僑的口述回憶,在1940-1950年代的越南河內還有馬援廟,馬援神像約一點五公尺高,神像足下踏著兩個小人像。據大人對他說,那兩個人便是越南人二徵姊妹。而19世紀法國學者的調查卻沒有發現二徵廟的崇拜,雖然可能是法国学者的田野調查的遺漏缺失,但是,卻反映出所謂反抗中國的二徵被神格化應該是非常晚近的事情(參見:越南本土宗教與漢朝伏波將軍)。 同樣的,晚唐禁軍名將高駢,其一生輝煌之起點為866年率軍收復交趾,破蠻兵20餘萬,他在越南也有廟宇祭祀。之後,1950年之後馬援廟高駢廟在越南因為「政治不正確」而在越南消失殆盡,或者變形成為「白馬廟」而隱藏其政治色彩。
所以,我的結論是:越南的反中情節是後來被加工創造出來的情緒。在新的政治環境,新的政治正確的需要之下,的確有創造新的神話的必要。在我看來,反中的二徵神話,跟河內「還劍湖」神話一樣是越南近代國家形成過程中,因為政治需要而建構出來一系列開國神話的一部分。 對此,當代台灣人應該覺得熟悉:台灣一部分人前一陣子不是也在極力創造「鄭南榕神話」嗎? 台灣的苗栗至今還有伏波將軍馬援廟,撫今追昔,無限感慨。
西貢堤岸的「五府明鄉廟」,1975年以前的越南華人多用中華民國年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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