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到四月底，因為無法正常發聲須休養聲帶，度過了一段靜謐的時間。藉由那次經驗，有許多深刻的感受。當一個人無法與外界溝通的時候，就是自我對話、省思，甚至進入另一層次思考模式的時機。

「靜謐」的過程中，本來垂手可得、理所當然的便利，都變得取得不易，時間也必須耗費更多。即使以文字溝通，往來的對象不見得能理解或是有時間能等待，比如到便利商店或電話響起的時候。

突然發現，「順利的雙向溝通」是件多麼難得的事。特別是，跟親近的人或時常相處共事的人，在沒有言語輔助下，你以為對方懂，其實對方根本不懂，那時才恍然大悟。或許，對方從來都不懂。

本來可以一次訴說、兩次溝通、三次解釋、四次爭論，但連一次對話的機會都沒有時，該如何呢？只好默默地、安靜地自己來做。因為比起讓對方理解要花的力氣，可能自己做比較輕省容易。

於是，某些程度來說，這個世界有許多有口無法開、有話說不得的人們，即使他們可以張口說、能發出聲音，卻覺得說出來也無所助益，甚至滋生事端。過去的經驗讓他們這麼認為了。

然而，當一個人長期無法以言語對話時，那樣的處境又是如何呢？無言、無法言論、無法用言語表達、無法用言語陳述真相、無法用言語訴說內心痛楚與焦急。只能透過筆尖。

那一個月當中，隨身帶著一本小型的白色計算紙，就像老人家使用的日曆般薄，為了怕干擾對方視線，一句對話一張紙，用完就撕，甚至出門前將要說的話先寫好，以免時間太趕字跡潦草，對方看不懂，一切重來。

比手畫腳有時有些幫助，但有時越幫越忙。人與人之間也是，有時解釋讓誤會越來越深。要看你們之間的默契如何。但並不是越靠近越有默契，這種情況反而你會跟常去買茶葉蛋的櫃檯小姐最有默契，因為你從來只買茶葉蛋，但跟你靠近的人什麼都跟你有關，或許沒默契也是理所當然，因為他並不是你。

當看到鄭明析先生「以詩來訴說」這本詩集出版時，未讀詩以先，我已經停在書名思考良久。

3650天沒有言語的日子。

我指的，不是那種機械式對話的日子，而是自由訴說的日子。

30天沒有言語的日子對我而言，已有了彷彿被世上隔離或被自己放逐的空氣，在他無法以口訴說的3650天裡，每天以筆尖的墨水，如同數百年前似乎已不再有的大預言家，以詩透露了天的訊息與這時代時機的秘密。

以詩來訴說。

這詩說的不單單只有詩人的心情，而是「時機」。

如同傳道書3章1-8節：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

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

殺戮有時，醫治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

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

拋擲石頭有時，堆聚石頭有時；懷抱有時，不懷抱有時；

尋找有時，失落有時；保守有時，捨棄有時；

撕裂有時，縫補有時；靜默有時，言語有時；

喜愛有時，恨惡有時；爭戰有時，和好有時。」

先準備好，別錯過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