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餐廳，還未出騎樓，柏油路上已讓滴滴答答的雨水給沁過，一眨眼就轉成了傾盆大雨，寒意更加強烈。

望著眼前不作美的一場雨，才穿上外套的李牧璇沒好氣地道：「你真的很烏鴉嘴，居然下雨了，你真該去當掐指神算，就地擺攤好了，我贊助你。」

「妳要贊助我，我也不要，要不然被人說是騙子，劫財又劫色，妳要去警察局保我出來嗎？」杜蘭生雙手插在長板外套的口袋裡，問道。

沒有任何的猶豫，李牧璇搖搖頭，說：「我不要，那好丟臉喔。」

淺淺地一笑，杜蘭生雙手自口袋裡抽出，下顎朝著前頭的方向一動，道：「前面有百貨公司，反正下雨，我們去那裡逛逛，同一條路上，不會淋到雨。」

「好啊，反正時間還早。」李牧璇答應，隨後與杜蘭生並肩，穿過了熙熙攘攘的人潮，朝著前方的光亮之處走去。

就要聖誕節了，百貨公司裡佈置得溫馨，節慶的氣氛濃厚，有聖誕樹、麋鹿、聖誕襪、棒棒糖等造型的裝飾，五顏六色，金光、銀光閃閃。

兩人在裡頭晃了晃，隨後晃到了販賣聖誕節商品的場地，李牧璇執起竹編籃裡擺放著的長統聖誕襪，笑得甜甜地道：「好可愛的長統襪，好讓人懷念，現在叫我穿，打死也不可能。」

長統襪。

杜蘭生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自己也有無數雙比聖誕襪還要花俏的長統襪，可那是不為人知的過去，他不想再度提起。

「妳們女生好像都很喜歡這種襪子？」杜蘭生無意地一問。

「當然囉，要不然男生哪會穿，這種東西一向都是要吸引女孩子的，又不是娘娘腔。」李牧璇目不轉睛地回答。

娘娘腔。

這三字再次觸動杜蘭生的心，他咬牙抓起了一旁的麋鹿娃娃，猛地塞進李牧璇的懷裡，一臉嚴肅和不安地道：「這隻麋鹿我送妳當聖誕禮物，不要再看什麼聖誕襪了，醜死了。」他巴不得趕緊離開有長統襪的地方，恨自己沒事要來百貨公司做什麼。

「你很奇怪耶，看一下又不會怎樣。」放下手中的聖誕襪，李牧璇擰著眉，可卻也沒生氣。抱著麋鹿娃娃，她走向杜蘭生的身旁，又道：「但是這隻麋鹿我還是收下了喔，既然是你的心意，不收白不收嘛。」他倆已到可以和對方互開著玩笑的關係，少了在西藏見面時的尷尬與距離。

「嗯，去櫃檯付錢吧，出國可以帶著麋鹿一起隨行。」杜蘭生從口袋裡掏出了皮夾，花了一千五百元買了那隻送給李牧璇的麋鹿娃娃。

結好帳，李牧璇提著她的禮物，就在跨出聖誕節商品區的同時，有道聲響喚住了他倆的腳步。

「杜蘭生！」是有人在叫杜蘭生，於李牧璇而言，那道聲響是陌生的，可於杜蘭生而言，是有些熟悉的。

兩人轉過身，望著不遠處的身影，果然和杜蘭生想的一樣。

是他青少年時的朋友，是王永志，身旁還站了一個年紀相當的女人。

四人走近彼此，王永志拍了拍杜蘭生的肩，開心地道：「杜蘭生，好久不見耶，還有沒有去游泳啊？喔，看你這把年紀了還沒放帖娶老婆，一定過得很自由吼。」

李牧璇客氣有禮地朝眼前人點了點頭，雖然根本就不認識，但還是不能失禮。

杜蘭生笑道：「現在喜歡到處旅行，游泳也就少了，況且我們之前去的市立游泳池也拆了，都那麼多年了。」看向站在一旁的王永志太太，杜蘭生又道：「這位是你太太吧，你放喜帖給我那時，我正巧出國出了一個月，沒參加真的很可惜，不過禮金後來有請人補上，不要說我無情喔。」他說著笑，隨後拍了拍王永志的肩，雖然已有多年不見，可青春時的記憶仍在腦海裡徘徊不散。

「對了，我太太和你讀同一個國小耶，還是同屆的，你說剛巧不剛巧？那次回娘家翻她的畢業紀念冊，居然發現你們是同班，本來想和你聯絡，可是想說沒事還是不要打擾你，你在當老師，那麼忙，後來也很難聯絡到你。」王永志像發現驚喜般地說著，隨後又是小小的抱怨。

同班？杜蘭生猛地一愣，眨了眨眼，朝著王太太望了又望。

心裡恰的一聲，肉扭得緊，他認出了眼前之人，神情一點都沒變。

「妳是林宇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杜蘭生感到尷尬地問，心想今天真是不宜出門，連連讓他想起小時候的笑話與不如意，就盼眼前的林宇芳已將他向她告白之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你好，我是林宇芳，我還記得杜蘭生以前都穿花花的長襪子，那是現在唯一的印象。」哪壺不開提那壺，林宇芳正中紅心，說起了杜蘭生所在乎之事。

李牧璇站在一旁聽，暗暗地一笑，無聲地望向皮肉略略繃緊的杜蘭生，見他都快急出了汗。

「對吼，小芳妳不說我還忘了，我和杜蘭生幼稚園讀同一所，我記得我常常罵一個同學羞羞臉，不知道是不是杜蘭生？我回去要問一下我媽。」王永志火上加油，說得眉開眼笑，樂得不行。

杜蘭生只是笑笑地點點頭，也不辯解，默默地承認了。

這一切都看在李牧璇的眼裡，只覺得稀奇又好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