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中時、聯合、倪匡、皇冠的文學獎比賽都參加了，皇冠還讓我矇進了前十（可惜，沒混進決選），而其餘一律槓龜……細看了一下得獎作品，老實說，聯合報的得獎作品一向是我看不懂的，去年中時則選出了個在ＢＢＳ裡滿地都是的散文類電玩遊戲過程當了小說首獎，倪匡科幻獎還算不錯，皇冠都是長篇我沒力氣去看。
　　我是個慣寫長篇的人，職業作家「大多」都是寫長篇的（因應市場要求，尤其是大陸市場）。此外我喜歡科幻，雖然寫的差，但興趣就是興趣。於是今年我就只投了倪匡與皇冠，感覺其他獎項與我無緣，不如把那時間拿去看我那一口爛牙來的好。
　　從這屆皇冠大眾小說獎公佈決選後發生偌大的爭執（這回矇進了決選），我才發現，原來台灣有這樣多的獎金獵人？這激起了我的興趣，我試著想，在台灣這個小島上到底有多少文學獎可玩，又到底有多少作家沈溺在這種賓果遊戲中呢？約莫半個月裡，我在網路上四處尋著，發現只要是你說得出名字的文學獎，就有著無數作家在彼此攻擊，相互不滿，只因為得獎的不是他，是別人。
　　我第一個觀念是——斯文掃地。
　　我也曾嘲笑過倪匡科幻獎，那是因為他們沒仔細看我投稿文章，亂按了一個理由還公佈出來。當時我也承認我那偏是搞笑文，是故意挖個洞看評審會不會掉進去。現在想滿不好意思的，是因為倪匡科幻獎公開透明所以才會被我陷害，像我投給聯合報，直陳報社是最大的黑社會，就相當遺憾無法看到他們反應。
　　接著，我仔細的思考這問題——這些作家們是得了失心瘋嗎？
　　台灣的作家，專職作家，一個月能收入多少？我說的不是那種有教職的，也不是那種會主持節目談笑風生的，或是其他各種利用閒暇寫作的人。我說的是，這人的職業就叫做作家，除了寫作外，他其他的收入來源是倚靠親友的救濟。
　　這裡沒有對兼職作家不敬的意思，只是這篇文章討論的是專職作家。事實上我相信，要是環境夠好，還有人願意只擔任兼職作家嗎？這樣說，兼職作家其實也是被害人。
　　言歸正傳。以台灣最風行的羅曼史或玄幻作家來看，一刷三千本賣斷，平均兩個月一本書（我知道有人一個月一本，一本八萬字，寫到打點滴），他們一個月的平均收入大概也才兩萬元不到吧！而有志於純文學的呢？一個月一萬？甚至更少，你還要保證你寫出來的書有出版社願意出版，且出版後出版社沒被你弄倒。
　　於是，文學獎的補貼對作家來說就很重要了。以單身的作家來說，兩萬元一個月——嗯！我們可說你「一簞食，一瓢飲，居陋巷」——偉大並且活該，這世界沒餓死你反讓你活下來，實在不該抱怨了。那麼一個月只有一萬元或連一萬元都沒的呢？起碼一年裡他該弄一到兩個個文學獎來補貼一下生計，不然真要暴屍街頭了。
　　於是文學獎就成了一個最後機會，活命的機會，作家們像是乞丐爭地盤一樣打破了頭，爭啊！
　　有人質疑，為何總是這些人得獎？我告訴你，這其中好些人若是一年不得上兩個獎就餓死了。那為何還是有人不停的質疑？因為這些人也同得獎的人一樣處在飢餓邊緣，他們並非技輸於人，而是沒像張大春說的：「他們很能知道大勢所趨」。在這點上，張大春是誠實的。
　　於是，除非台灣沒了職業作家，不然這爭執永遠無法停止；也就是說，台灣只要是還剩下兩個人對文學抱有幻想，這爭執就永無停歇。正所謂的：「多頭不死，大跌不止」

　　於是文學獎有點像是一種施捨，人有了錢，總是要作點佈施佈施娛樂一下的。佈施給一般人不好玩，要佈施給文人，看文人打架是最有趣的。
　　今年聯合報評審的鄭樹森說：「還是參賽的作品，在文字上能過關的，在整個佈局上較能查得出的，較可能通過初複審，無意中就集結成這批作品，因此相似性較大。」
　　今年聯合報評審團反省的特別強烈，字裡行間不經意的顯露出，提出入圍名單的聯合報編輯，他們的閱讀品味是否成了一種壟斷？中時不也一樣？各地方政府文學獎，倪匡、皇冠不都是一樣的？
　　倪匡科幻獎是我目前看到最清新的，透明度高，雖然偶爾犯錯，雖然倪匡先生老愛插手說東道西。我猜這是因為它是由學術單位主辦，理想主義未失，基本上他是尊敬這些參賽的作者，沒當他們是搶錢一族。皇冠則是第二個較具公信的，我認為這是因為這獎項的商業行為大於公益行為，這些得獎的人有機會幫皇冠賺更多錢回來，類似於財神爺的地位。
　　文學獎到底作了些什麼？每年來來去去產生的這許多得獎的人，他們得獎後寫了多少書？有多少人最終成了作家？職業作家為了謀生，整年都忙碌在各文學獎項裡，終日打探評審是誰，揣摩這些評審們的口味。而業餘的作家參賽只是為了成就感與一筆外快。
　　結局是，文學獎是贊助了文學創作，但只此一篇。
　　財政部初步擬定所得稅法修正草案，稿費、演講費、版稅等未來將採取分離課稅，稅率百分之六，但每一筆收入在兩千元以下不課稅；現行所得稅法中每年十八萬元以內免稅規定將取消。
　　於是，一個月收入兩萬的作家，將來他的口袋會縮水成為一萬八千五；那種較低級收入一萬的則變成九千五。這是個什麼世界？討好人數眾多的軍公教不需繳稅，那快餓死的小眾作家卻成為該死的納稅人？搶乞丐的錢啊！這些在朝的大官，以為職業作家都是那些在電視上主持節目的……那些人其實是明星，不是作家，真正的作家們總是打成一團四處搶獎金，而各文學獎主辦單位則笑呵呵的瞧著。
　　張大春說：「最新的行情是小說越徵越短，已經搞到四千字為限了，看樣子萬把字以上的早就退流行，往後可以從三千點向下探底。」陳映真說：「技巧已經不存在了，創作已經不存在了；他只要坐在電腦前面打字，不需要去想創造性、創作的問題；這樣下去的話，最終導致創作本身的毀滅。」
　　整篇從頭到尾看來我像是個反對舉辦文學獎的了？不！開玩笑，文學興不興盛關我個屁事？政府、媒體、有錢有勢的財團、文壇大老都不擔心了……文學獎當然要辦的，要是沒文學獎我兒子女兒靠誰來養？至於文學理念，去他媽的吧！

PS.
我們猜看看，這篇主題明確，小學畢業就能看懂得文章，拿去投散文獎能通過初審與否？

謬西 2003.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