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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1/29 00:40:05瀏覽1558|回應2|推薦50 | |
話說我的三千煩惱絲。 七歲那年,黃梅調電影轟動港台,大我五歲的姊姊前後帶我去看了七、八次。我當時對劇情的感受並不深刻,唯獨愛極了祝英台的古典裝扮。從此,放學後,最熱衷的遊戲就是玩弄自己的頭髮。對著鏡子,卸下清晨媽媽替我梳的兩條辮子,先在頭頂抓起一束長髮,想辦法綁成一個高翹的髮包,髮包總是搖搖欲墜,硬是給插滿了姊姊送我的各色珠花,繼而雙手繞到頸後紮一束貼身的馬尾,看看有點像樣兒了,便爬上了爸媽的大床,將枕巾綁在雙臂成為水袖,拿床單繫在腰際像長裙般垂落腳面,載歌載舞,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小小年紀的我,十分珍惜自己那一頭可以梳古裝的長髮,從來捨不得剪掉。 念私立小學時,穿著髮式都自由,一旦上了國中,長髮再也留不住了,黑亮的髮絲終於降服落地。記得剛剪掉長髮的那個暑假,我天天無精打彩躲在屋裡不肯出門,再不就雙手摀住耳際,畏畏縮縮,總覺得見不得人。祝英台夢漸行漸遠,清湯掛麵遮不住我的心事,更掩不住青春叛逆的個性。 當時因為罹患腎炎,不幸演變成難療的慢性病症,學校特免我參加升降旗典禮及體育活動。上下學途中規定要戴藍色的校帽,脫下帽子的時候我整天幾乎都待在教室裡,在不受監督的情況下,我乾脆讓齊耳的頭髮留出層次,旁分些許留海。就這樣,國中三年,我天天頂著俏麗髮型,卻從未遭遇質疑。幾個要好的同學既羨慕又忌妒,經常抓著我分析原由,一致認定老師對我偏心,她們最不解的是,我竟然有勇氣挑戰校規! 上了高中,我病體已經康復,作息正常。感覺上老師和學生間的關係比較嚴肅,赴操場參加升降旗典禮時,總要跟迎面而來威武冷峻的教官行嚴格的舉手禮。親眼遇過同學因髮長過耳而被教官當場記警告的場面,我為之感到不平也寄予同情。猶記得當時同學們課餘聊天,最愛做的夢,不外乎快快考上大學,脫離髮禁的桎梏,彷彿所有的努力,竟是為秀髮爭取出路! 高三那年,班上多了位從美國遷回來的ABC,大約有一個學期,只見她慣常地蓄著清純的赫本頭。同學們都感驚詫,私下議論紛紛,有人認定是她英文優越超群,所以連教官都被折服了。她的青春美麗從容自在,是女中校園裡的另類風光,我帶著理解的心情羨慕著她,也透視到她違規卻自由過關的秘密,那當中自有說不清楚或不能說清楚的原因。 中學時代對頭髮分分寸寸的計較,緣於潛意識裡對青春之美的強烈憧憬。然而,等到可以用閒適的心情為自己決定髮式時,卻發現個人美感和時下流行格格不入。吾家四姊妹,當年對頭髮的意見就相當分岐,各有品味,各有堅持,互相看不慣的時候,誰也聽不進誰的勸。我還愛自尋煩惱,一次又一次,憐惜自己被燙傷的髮梢,卻總也不能實踐拒燙的誓言;一回又一回,下定決心要留更長的頭髮,卻從來無法突破過度期的掙扎。 近年來,眼見頂上白髮日益橫行擴散,我開放地跟隨朋友把希望寄托於染髮,內心其實是不安的。一向就知道染髮劑不益健康,有位學化學的朋友曾經用心詳考市面上標榜天然成份的染髮產品,發現多半都不可信。最可笑的,我和多數人一樣,明明反對染髮,竟又降伏於染髮。不可思議的是,愛美永遠可以激發出如此強烈的勇氣,令人不計後果,盲目追隨,頗有寧願美死也不願醜活的意味。 年少時,抗拒學生頭,是為了保護青春;中年時,為添霜的髮絲強附染劑,是為了挽回青春。平常更為了愛美和造型,使得為一己遮體護膚的頭髮受盡吹染整燙的折磨,當無論如何都不能滿意的時候,就乾脆怪罪它是三千煩惱絲。 其實,一切的煩惱都是自尋的,隨著年歲漸長,對這一點認識就越深刻。可如今還在努力對抗白髮 ,還在自尋煩惱。是否因為,不肯辜負那早已逝去的青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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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