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開始劇烈地扭動脖子的時候，夫人以為只是一個壞習慣。

            之前，夫人帶孩子們回台灣渡假，有一回，老大在阿姨家，曾經讓妹妹跳到背上，頓時脖子肩膀一陣疼痛，姨丈是醫生，看了說沒事，大家就忘了這事。

可是當這孩子回美後，開始頻繁地扭動脖子，一開始，員外夫人都想是舊傷帶來的不適感。可是過了半年，她的狀況沒有消失，扭動的幅度頻率反而越來越大。到了復活節，老大在教會台上，和一群小朋友唱詩，幾乎三分鐘就扭動一次脖子，非常明顯，那天，好多教會弟兄姊妹都跑來問怎麼回事？夫人終於感到真的不對勁了！

            問她，她說脖子不舒服，教她用手輕輕按摩，不要這樣擺動，她又說無法控制。再隔一陣子，她知道人家已經注意到她奇怪的動作，有時候會刻意閃躲到一旁去偷偷紐脖子。

            決定帶她去作檢查時，還不曉得該找什麼科，就先去找小兒科醫生詢問。小兒科醫生當下就寫下轉診單，要夫人帶她去看小兒腦神經科。

            「可以先讓她去物理治療科嗎？」夫人心裡想著是扭傷未癒，不明白這和腦神經有什麼關係。

            「從她的情況，我可以相當確定她不是外傷。」小兒科醫師堅持說。

            「可是她說脖子會酸痛！」夫人也堅持！

            「任何人，如果像她成天連續不斷地扭動脖子，都會酸痛！脖子有傷哪裡能連續幾個月這麼大動作地一直扭動呢？」那醫生的話鬧哄哄地在夫人腦中響了好幾天。

            坐在小兒腦神經科的候診室，夫人仔細但不露痕地觀察著旁邊的每個小孩，推測腦神經出問題的孩子會是甚麼模樣。當然，夫人的結論是，我們的老大一定來錯了。

小兒腦神經大夫花了不少時間問問題，對我們的每一個答案，他都點頭微笑，好像在說：「標準答案！」

最後，他用極為平和的語氣，篤定地給了一個診斷名詞：「妥瑞症」。

根據他解釋，這方面的研究到目前為止沒有太多答案，只知道可能和腦神經的化學分泌有關。從前，那些老愛紐鼻子，揪眼睛的人，都被認為是改不掉的壞習慣，其實都是妥瑞症的病患。

            每一種妥瑞兒都會有一種持續無法控制的彰顯，到了成年，有三分之一的人會自動痊癒，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自我控制，使狀況對生活的干擾減少到最低，有三分之一的人會繼續下去，毫無改善也不能控制。

            聽說還有種妥瑞症病患的情況是會不斷講一句髒話，所以從小被當壞孩子罵到大。

            問題是，夫人家女兒的彰顯動作實在太大，長期下來會傷脖子，脊椎，甚至頭暈。本來妥瑞症無藥可醫，但是，如果其動作會帶來太大傷害，只好吃一種遲緩神經的藥物來控制動作。

            「不過那種藥一吃，孩子的智力和動作都會跟著遲緩。所以非不得已，還是不要用藥。」醫生停了一下，又問：「她在學校怎樣？」

            「各方面都好，成績好，和同學也處得好，她是個好性情的孩子。」夫人邊回答，邊覺得這些平時講起來特別幸福的「好」，此刻講起來卻叫她鼻酸。

            「那就好，有時候壓力會促使這種狀況更嚴重，以後就讓她盡量放輕鬆，不要去注意她的動作，有時候提醒她也會給她壓力！希望她長大一些會好起來。」

            這孩子從出生就壯，會吃，會睡，會念書，成天笑嘻嘻的，連生病發燒都照吃照喝照睡。一歲多到了花粉季節過敏，帶她到公園玩，靠近草地就流眼淚鼻涕，還是水汪汪地和其他小朋友跑來跑去，一點也不抱怨。隨和易處，傻大姐樣兒，怎樣都好的她，和自幼體弱，挑食，敏感，個性倔強的妹妹剛好各佔一個極端。如今，她遇到難處了，夫人竟然什麼都不能作，還要假裝沒看見！？

走出醫院，夫人知道自己該求上帝，可是她的心太痛，痛到發麻，僵硬，發不出聲音。

            但，就像孩子痛到喊不出聲的時候，作媽的都知道一樣，對祂兒女的苦，有聲無聲，上帝都已經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