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是旅行很重要的一部分，旅行如果沒有留下吃食的記憶，就不算完整。這次就從高山上的一次快餐體驗談起。有一天更換飯店，到下一個城市要長途行車。原計劃走高速公路，需要五六小時車程，因為刮大風，部分高速公路關閉，又不能利用穿過高山的高速路隧道，只能改走鄉間老路，翻過高山。途中人煙稀少，氣溫劇降，雨雪紛飛，有些擔心。但是得以看到風雲中的山景，是意外的收穫。

  由於改道，無法到達預訂的高速公路旁的餐廳，全陪一路上電話聯絡，為我們找到一家路旁的快餐店用午餐。雖然在鄉野，餐廳明亮整潔，客人很多。我們端盤排隊取食，自行落座。沙拉新鮮，肉排鮮美多汁，比旅行社安排的其他正式餐廳更要可口，非常滿意。

  旅行團安排的午晚餐內容都相似，不外沙拉、肉排、酒水、和甜點，沒有留下深刻的印象。唯一例外的一頓農家晚餐值得一提。那天飄著細雨，眉清目秀，衣裝得體的農家女主人在大門口領我們到有六十年歷史的老廚房，為我們送上小杯烈酒和橘子迎賓。主人的女兒安娜為我們介紹，農場約20甲地，家族經營300多年了，目前由她父母經營，自種蔬果葡萄，養牛羊家畜，自產鮮奶、乳酪、香腸、醃肉、和釀酒。安娜的哥哥一家三口住在農場中，平時在外工作，週末假日在農場幫忙，妹妹在外地讀大學，學費全免，食宿則自付，假日返家。

  安娜人高腿長，高鼻小臉深目，棕黑的頭髮，直爽可愛。她已婚，丈夫開計程車。她常回娘家，或請媽媽帶女兒，或帶一些自產的農產品回家。她說，不能缺少媽媽，要搬家要帶著媽媽一起走。安娜是臨時乳品銷售員，薪水夠付健保月費、女兒的托兒費、和房租，但是工作沒有保障，對未來充滿憂心。安娜的母親慈和溫暖，忙前忙後招待我們，還不忘抱著安娜四歲的女兒出來跟我們打招呼。看她們祖孫三代，家庭和樂溫暖。晚餐全是自產，有牛、豬肉、香腸、烤洋芋、葡萄酒、麵包、乳絡等，簡單可口。這頓晚餐，親眼了解當地人家生活，印象深刻。另外，看看這對農家母女，雖然沒有進大學，可是舉止溫文，談吐儒雅。如果能夠替換那些學經歷顯赫，卻粗魯低俗的民選官員，真是老百姓之福了。唉唉，不提也罷。

  在斯普利特（Split）參觀了古羅馬皇宮後，我們有三個小時的自由時間逛街用餐。斯普利特是個海港，我們當然要品嚐當地的海鮮。在古城的小巷尋尋覓覓，很快找到一家標榜獲獎的海鮮餐廳。推門入內，正在用餐的女師傅看看手錶，說還在準備，要我們過半小時再來。

  有些失望，但是考慮這間小餐廳，能夠獲獎，一定有它出眾之處。於是記住餐廳小巷入口處的特別門神，半小時後再來。回到餐廳，不懂得如何點餐，點了最簡單的煎魚拼盤（Fish Plate）。廚房就在餐廳盡頭，女師傅煎魚時傳來陣陣香氣，引得我們口水直流。一會兒，侍者端上一個橢圓形烤盤，盤中有蝦、蛤蜊、墨魚、一條大魚、數尾小魚、一些青菜、和幾片檸檬。烹飪方法雖然簡單，但是材料新鮮，讓我們大快朵頤，非常滿足。

  當天我們夜宿小鎮索林（Solin）。飯店旁有小溪、綠地、和教堂。中午的海鮮餐太豐富，於是沿著小溪散步，找點簡單的解決晚餐。路旁一間外賣小店中飄出烤麵皮香氣，點了三明治。心想冷三明治需要等十五分鐘，很久呢！到附近雜貨店買了一些水果飲料，回去才發現原來三明治的外層是剛烤好的披薩麵皮，內夾生菜、蕃茄、黃瓜、和烤肉片，熱氣騰騰，香味撲鼻。咬一大口，肉片、蔬菜、和烤麵皮的美味混合的恰到好處，真是舌尖上莫大的享受。這是我一輩子吃過最美味的三明治，雖然可能是最後一次，留下美好的記憶，此生也無憾了。

  歐帕嘉（Opatija）是一個海邊小城，城中主幹道按照南斯拉夫慣例命名為狄托（Josip Broz Tito）元帥大道。克羅埃西亞獨立後舉行公民投票，歐帕嘉居民決定保留狄托元帥大道之名。狄托是一個傳奇人物，領導南斯拉夫約40年，二戰時對抗德國納粹，建立南斯拉夫，雖然身為共產黨員，二戰後拒絕加入蘇聯陣營，並聯合印度埃及等組成不結盟國家聯盟，游走於美蘇陣營之間。狄托1980年去世時，一百多個國家派代表致哀，蘇聯甚至發行狄托郵票，是巴爾幹近代史上重要的政治人物。

  歐帕嘉是十九世紀奧地利皇室和富豪喜愛的渡假城，古老而豪華的飯店很多。我們入住的飯店也是個一百多年的建築。內部裝修後相當舒適。

  歐帕嘉海邊有個海神像，頭上經常停駐海鷗，是當地的地標。

  在歐帕嘉停留的第二天，早上地陪帶我們四處逛逛之後，接下來都是自由時間，午晚餐自理。我們按照地陪的介紹，沿著海邊散步到一個漁村找海鮮餐廳。海邊風大天寒，沿途風景秀麗，人跡稀少，半個多小時後，我們終於找到了漁村。

  可是跟我們想像中餐廳林立，食客盈門的情景相反，漁村中只有兩三家餐廳，冷冷清清，門可羅雀。雖然失望，還是試試。不過餐廳只賣三明治等簡餐，沒有海鮮。唉唉，不吃也罷，回去再說。就在我們我們爬坡上到大路，準備返回飯店時，發現一家小店，門口遮陽篷下擺放兩張小桌，入內探詢。

  跨進窄門後被一個玻璃櫥櫃堵住，後面就是小小的廚房，心想沒戲了。老闆娘說沒有菜單，今天的漁獲都在玻璃櫥櫃中，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報價。櫥櫃雖不大，排滿大小魚蝦，足夠兩三桌食客享用。老闆娘說明，不收信用卡，只收現金。我們兩人盤點，身上只有300庫納（Kuna克幣，約合60美元），先點一條大魚試試，老闆娘稱重後報價70庫納。我們就這樣一路加烏賊、加小魚、加啤酒，夠吃了，300庫納有找。

  店員帶我們到樓下空無一人的餐廳入座，佈置樸拙，看來以服務當地顧客為主。吃海鮮配啤酒，加上免費贈送的青菜芋泥和麵包沾橄欖油，非常豐富而可口。返回飯店，發現團友們無人在漁村中嚐到海鮮餐。很想再來，可惜時間緊湊，沒有成行。偶然在克羅埃西亞的歐帕嘉小漁村吃海鮮，只有一次機會，沒有掌握，一輩子大概不會再來了。旅行是如此，想想看，人生不也是一樣嗎？

  中午飽餐，晚上少吃些。還想嚐嚐當地魚鮮，到超市買了兩個魚罐頭，一條歐式麵包，和一些水果，當作晚餐。一個是浸在橄欖油中的沙丁魚，另外一個是拌了蕃茄和辣味的魚。有嚼勁的麵包配上鮮美的亞德里亞海產魚，吃得滿口生香，非常滿足。後來在別的城市又嘗試了不同的魚罐頭，一樣可口，記憶深刻。

  飯後到飯店樓下點了熱茶和甜點，安靜地坐一會兒。想想我們能夠跟十九世紀的奧地利皇族和富豪一樣，在典雅的百年建築中，用仿中國的瓷器喝一壺茶，多麼幸福呀！

  斯洛凡尼亞是這次參訪四小國中國民所得最高的國家，首都柳布里亞那（Ljubljana）是一個年輕人的城市，三十萬人口中，大學生就有五六萬。街道上到處都是俊秀的年輕人。看看，他們個個是不是都像是伸展台上走秀的模特兒。

  柳布里亞那是個老城，哈布斯堡王朝（Habsburg）時期建造的老街依然生氣勃勃。有一面斑駁的牆面上刻印了1641年建造的標示。就在老城不遠處的河邊餐廳，又吃了煎魚海鮮拼盤餐，一樣可口。

  1641年時台灣還在荷據時期。荷蘭人以安平為基地統治南部五萬多平地原住民和五千漢人居民。西班牙軍隊已經駐守在雄踞雞籠港口的聖薩爾瓦多城十多年了（圖下:和平島聖薩爾瓦多城模型，採自Wiki），跟在南部的荷蘭人對峙。城堡附近的原住民青年成天跟洋人廝混，說得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話。柳布里亞老街巷還在，聖薩爾瓦多城在1642年被荷蘭人攻陷，於今只留下些許殘跡。狄托去世，哈布斯堡王朝已經無影踪，西班牙和荷蘭霸權也先後式微。物換星移，沒有永遠的強人，也沒有永恆的霸權。

  最後一站住在斯洛凡尼亞的布列德湖（Bled）。布列德湖背對雪山，懸壁之上有古堡，小島上座教堂，即使是陰天，湖景也如夢似幻。

  我們住宿期間，飯店中同時住宿很多參加該國年度冬季兩項比賽（Biathlon，一種結合越野滑雪和射擊的運動）的年輕體健運動員。他們安靜來去，房間門外整齊排放著三四雙大尺碼球鞋，顯見紀律嚴謹。早餐時，上百運動員同時進餐，滿座餐廳中安安靜靜，鴉雀無聲。不一會兒，進來三幾個華人女性，一路喧嘩，落座後依舊嬉鬧，旁若無人，引得餐廳中眾人側目，令我汗顏。這幾位女性團友都是在西方生活的成功人士，賺了財富卻沒有學會尊重他人的禮貌。在嘲笑中國土豪的同時，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反躬自省，免得惹人生厭？

  這次在巴爾幹旅行，除了少數觀光客之外，幾乎沒有看到華人居民，棕色黑色皮膚的人更是絕跡。在布列德湖居然第一次看到一家中餐館 “北京飯店”，由一對溫州夫婦一家經營。我們的首選是中式魚鮮，需要預訂，只好點了幾個有現成材料的菜。旅行結束之後，只記得當天吃了一大碗白飯，除此之外吃了什麼印象模糊。想想遠在沒有華人的異國，食材取得不易，有沒有對手，那裡能夠做出美味的中餐呢？

  全陪和地陪都極力推薦布列德的蛋糕，據說不吃一定後悔。在旅客較少的後街四處閒逛，途遇一家小小咖啡店，客流不斷，於是入內點了著名蛋糕和熱茶。蛋糕鬆軟，中間夾了厚厚一層奶油，味道不錯，雖然不是非吃不可，總是留下到此一遊的紀念。

  這一次遊歷地區的居民幾乎全是歐洲白人，亞洲人極少，但是我們遇到的當地人都很友善，樂於提供幫助。第一次在超市買水果，不知道需要自己打包、稱重、貼上價格標籤，有些手足無措，旁邊有人主動過來說明。當地人通英語的人不少，比較方便。有次找尋巴士侯車地點，遇到一位不會說英語的中年人，難以溝通，我們只好留在原地張望。沒有想到，過了幾分鐘，那位中年人回來了，指指點點，帶領我們到我們候車站，讓我們感到貼心。這些地區還維持著舊時的道德，重視家庭，嗑藥、流浪漢、犯罪都遠低於西方大城市，遊客四處遊逛方便安全，唯一要注意的是扒手。如果有興趣到歐洲旅行，不妨將這四小國列入考慮名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