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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達 - 從成大的吃說起
2019/10/29 07:08:54瀏覽739|回應0|推薦1

一碗麵的因緣

到成大讀書,要從一碗乾拌麵說起。服兵役時被派到一個濱海的空軍基地,西面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曠野,東面垂壁下就是大洋,日落後基地外只有呼呼的風和拍岸的海浪聲。除了部隊的伙食之外,唯一賣吃的就是基地裡的福利社。小吃部只有三五張小枱子,老陸掌廚,阿蘭幫忙,賣水餃、炒飯、滷菜、蛋花湯等小吃。晚餐油水不夠,有時去小吃部吃三元一碗的醬油豬油乾拌麵。大約三四月某一晚,和老葉一起去吃乾拌麵,十分飽足,叼一根牙籤,施施然到書報室翻報紙。在一份過期,被翻得皺巴巴的報紙上,有一則成大研究所招生的消息,成大畢業的老葉決定報考。那時,我正為七月退伍後的去處煩惱,也想試試。老葉熟門熟路,帶著我報名、赴考、一切順利。老葉順利上榜,沒有想到的是,我居然也被錄取了。如果那晚沒有跟老葉一起去吃麵,不知道招生的消息,就不會有進成大的機會。和老葉同去吃的那一碗麵,是帶我進成大的因緣。

 

台灣小吃

帶領我進成大的老葉,選擇赴美留學,請在地的楊照顧初到台南的我。開學前,我帶著裝了被褥衣物的草綠色軍用大布袋,坐慢車搖晃五六個鐘頭。黃昏時楊在台南火車站接我,帶我到成大宿舍放下行李,又領著我到沙咖哩巴吃晚飯,他幫忙點了我從來沒有聽過的鼎邊銼和棺材板,非常可口。晚飯後,楊又帶我回宿舍。初識的楊讓我感受到台南濃厚的人情味,令人難忘。入學後,跟同學到民族路的路邊攤,初嘗米糕、肉燥飯、魷魚羹、烤兔肉,大開眼界。唯一令我退怯的是青蛙湯,浮在清湯上的青蛙,鼓著眼睛瞪著我,實在不敢下箸。也跟同學去過“阿霞”,第一次吃白醋筍、海瓜子、蔭豉蚵,海鮮粥、燒小卷、紅蟳米糕等台式海產,想起來就恨不得奔回去大吃一頓。台南楊是學長,入學後引介我們到工專兼課,忘不了他總是掛著笑容的敦實面孔,但再也看不到了。

 

鴨肉米粉湯

我們班上錄取十人,只有七人入學。班上最愛玩的是成大畢業的陸。陸大學時學柔道,練習過肩摔時沒有摔倒對手,自己折斷了手臂,休學一年,是老成大和老台南,出去吃喝常是陸帶隊,東門圓環也是跟他去的。六點左右吃完飯,混到晚上十點過肚子餓了,陸適時召喚,我們響應,大夥兒騎車到東門。東門圓環裡燈光暗淡,小吃攤毫不起眼,但鴨肉米粉湯頭甜美,米粉結實,鴨肉鮮嫩。冬夜頂著寒風騎車前去,雙手凍得僵硬,吃一碗滾燙的鴨肉米粉湯,渾身溫暖。如果還有所求,就是再來一碗。但是學生時代預算有限,習慣克制慾望,能偶爾吃一次已經知足。吃完米粉湯,陸總領著我們到一旁的布匹店,看望身高腿長,短髮窄臉的“東門之花”。如果她的父母不在,總要跟她瞎扯一陣子,才慢悠悠地騎著夜路回宿舍。

 

番薯湯

陸不但愛玩,還會玩。很多人被他老實的外貌蒙蔽,不知道他舞藝高超,連Tango也能領著舞伴優雅地滑步,在朋友裡無出其右了。雖然我們功課不少,但很難潛心讀書,有人提議出去玩,總有人附合。有一年冬天市區一間冰宮開幕,我在圓山學會溜冰刀,領著同學一起去嘗試。雖然他們都是初學,很快就抓到訣竅,享受到滑冰的樂趣,那個冬天接連去了好幾次。溜冰完,寒夜中騎自行車返校時,經過賣番薯湯的路邊攤,大鍋裡熱氣騰騰,香甜的氣味誘人。我們圍坐在溫暖爐邊,邊喝溫暖綿密的甜湯,邊跟掌攤的年輕姑娘瞎扯。這個不經世面的村姑拙於跟大男生應對,無論我們問話、起哄、或開玩笑,她都只露出甜美羞怯的笑容。看到番薯,就想起台南冬夜溜冰回程的路邊攤,記憶裡的滋味最美好的番薯湯。

 

東寧路宵夜

男舍後面東寧路小巷子裡有一個賣宵夜的小攤,因為近,常去吃。小攤是一對廣東夫婦經營,印象最深的是他們的西洋菜豬肺湯,滾熱清爽,冬天晚上吃一碗胃腸飽足,全身發暖,可以滿足地回去就寢。擺攤的先生是個公務員,下班後兼差。兩夫妻總是晚上七點過,合力推著碩大的攤車到東寧路,做到晚上十一二點收攤,慢慢收拾,推著攤車回去。這對中年夫婦身子瘦弱,風霜滿面,日子過得辛苦。有一回跟他們閒聊,才知道孩子在台北上大學,靠晚上擺攤才能夠支應孩子的花銷。除了東寧路的攤子,我從來沒有在別處見到有人賣西洋菜豬肺湯。很懷念它的滋味,但也許再也沒有機會吃到了。

 

日式料理

研一寒假,學校安排專列鐵路夜車給北上的同學返鄉。我和張跟兩個大一女生對座,火車半夜十一二點開行,我們一路閒聊,打發時間。寒假過後,我約了其中一個外文系的小女生去看電影。看完電影她建議吃烏龍麵,我從來沒有聽過,由她帶路第一次嘗試。麵的味道不錯,後來也常吃,但是感覺跟她有些世代差距,就沒有繼續往來。

我第一次吃正式日本料理,也是在台南。陸帶我們去“小春”,我什麼都不懂,陸幫忙點了定食。我們坐在榻榻米的房間,女侍進來前先打招呼,離去時關上紙門,我們擊掌,女侍就應聲而來,第一次享受這樣高檔的東洋式服務,印象深刻。先上桌的開胃菜和茶碗蒸鮮美可口,可是生魚片讓我為難,左看右看不敢下筷子,想先嘗裝飾用的綠葉,讓陸大笑。在大夥兒的鼓勵之下,我勉強嘗試沾了芥末醬油的生魚片,覺得嗆人,難以入口。沒有想到第二次嘗試,就喜歡上生魚片了,日本料理更成為我的最愛之一。對窮學生來說,“小春”實在太豪華,只能偶爾吃一次。也許因為難得去,覺得最好吃的日本料理就是“小春”,無人能夠超越了。

 

自助餐

校門口對面是一排大約五六十公尺長低矮的違章建築,除了兩家彈子房之外,大約有三四間自助餐店,我們常去的一間在彈子房旁一條窄巷中,竹棚屋頂,泥土地面,室內昏暗。當然,和其他小吃店一樣沒有招牌,由三姐妹經營,我們就稱它“三姐妹”。自助餐菜色都差不多,沒有特別之處,白飯無限供應,吃飽沒有問題。我們常在“三姐妹”吃是因為它緊鄰彈子房,來去方便。我大學時一度沉迷打枱球,浪費了不少時間和金錢。成大流行枱球,學校活動中心也有,但總感覺學校的枱布太新,球桿不標準,沒有記分員。一句話,在學校打球缺乏那種江湖氣氛,是給新手用的,我們不去。我有一個有些江湖氣質的大學部球友,父親是交大教授,為了方便探望這個獨子,在我們系兼課。這位教授要求不高,可得高分,但什麼也學不到。我們到彈子房,有時打球,有時觀戰,可以耗一個晚上,正確地說,是“混彈子房”。

 

藍天四菓冰

彈子房對面的藍天冰菓室是個歇腳的好地方。那時候沒有奶茶或手搖冰,藍天是校門口唯一冰果室。它的四菓冰大碗料多,價錢便宜,點一份冰坐一天,老闆娘也不會趕人。獨自無聊到藍天坐一會兒,常會遇到熟人,又可以混一兩個小時。宿舍沒有電視,藍天是個看球賽的好地方。研二開學前,少棒亞洲區決賽就在藍天看的。那天跟著滿座的學弟妹為中華加油。看完球賽,晃到對街彈子房,成大兩個高手正要賭球。這兩人勢均力敵,但球風不同。礦冶系的“沙包”穩紮穩打,多方觀察才出桿,防守重於攻擊;數學系的 “小孩”長距離奇準,主打攻擊,喜歡一拼定勝負。我時常跟圍了兩三層的學生一起,觀戰兩三個小時,夜深了才回去。賭球的規矩是開局前,對戰球手各拿出一二百,丟進其中一個網袋,贏球的人拿錢,叫做“打網子”。有一次校外角頭球手帶了三五個隨眾來挑戰“沙包”,賭資五百。我適逢其會,球手聚精會神,謹慎出桿,圍觀的人屏息無聲,緊張得心都要蹦出來。那時學校包伙一個月才200多元,能夠看一場500元的賭球,夠緊張刺激,終身難忘。

 

烤香腸

每天傍晚,成大門口大街邊就有一個瘦高的中年人賣烤香腸。他的攤子架在腳踏車上,除了掛了幾長串香腸,和一個小炭烤爐之外,還備有骰子。顧客可以花錢買一元一條的香腸,或者花一元老闆對賭擲骰子,輸了給一元,贏了白吃一條香腸。老闆的炭火爐子上總是烤著香腸,飄來陣陣肉香,引誘我們賭上幾把。賭輸了,不甘心也忍不住肉香,繼續下注。老闆人好,顧客輸了,他跟著嘆氣。顧客輸了一兩頓飯錢,還吃不上香腸,老板會奉送一條,讓大家輸了心甘情願,下次再來。有一個幫學生洗衣的老闆,每天到男舍收髒衣服,每月收幾十元,我的衣服也包給他洗。有一天深夜,在校門大街邊,看到洗衣老闆背著一身髒衣服,站著賭香腸。洗衣老闆賭本夠厚,輸了繼續加注,贏了就“拗”下去加倍再賭。我看了個把小時,洗衣老闆大贏,一肩背了大袋髒衣服,一肩背了攤子上所有香腸,慢慢離去。香腸攤老闆也不以為意,笑嘻嘻地收攤回去。

 

豪華早餐

在成大時入夜後是精華時間,總要在外混到十一二點才回寢室讀書。因為晚睡晚起,早餐多半省掉。有時早上十點過才起床,如果荷包還算寬裕,就會到男舍旁的福利社吃一份西式土司夾蛋早餐。福利社承包早餐的就是晚上擺香腸攤的老闆。那時一般早餐店賣的還是傳統的豆漿油條或清粥小菜,難得吃到平價西式早餐。他的吐司外層烤得淡黃脆酥,內層煎蛋和溶化的牛油溫潤香軟,大口咬下,感覺幸福無比。有時多點一片土司和一杯豆漿,連午餐也一併解決了。有一回跟老闆閒聊,原來他先前經營台日間的文具貿易,後來台灣因為日本跟中國親善,而中斷台日貿易,老闆對日貿易賠本結束,到成大賣烤香腸養家,後來又承包福利社早餐生意。這個老闆從做外貿降級做小攤商,還能愉悅屈就,定有東山再起之日。

 

老兵麵飯

彈子房旁,有一家幾個退伍老兵經營的小吃店,賣外省口味的麵飯滷菜。有時去換口味,水餃太貴吃不起,多半吃碗炸醬麵或蛋炒飯。這家老兵小吃一大早就開門,賣豆漿油條,一直營業到深夜,我是校門外的夜貓子,從沒看見他們打烊。他們伙計就那幾個人,一年三百五十天,從早做到晚,實在讓人佩服。剛入學不久,認識的同學不多,有一個週末閑來沒伴,一個人在校門外大街逛來逛去,孤單難耐,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最後走進這家老兵小吃店,忍痛切了一盤豬耳朵滷豆乾,要了一杯米酒,自酌自飲。米酒在服兵役時喝過。部隊裡過年過節加菜,愛喝便宜勁頭足的米酒。阿兵哥不用小杯,而是用飯碗盛酒,整碗灌下。起初推說不會喝,一次至少要喝半碗。後來學會了整碗灌下,大夥兒高聲喧嚷,痛快淋漓。可是當晚獨自一人,面對難得吃到的滷味,只覺苦酒滿杯,食不下嚥。年少時心氣浮躁,不善獨處,不知愁滋味,卻終日犯愁,只有醒悟後,才知道世界如許寬廣,何必繞著小圈煩惱?

 

野餐

那時成大只有五六個研究所,碩士生不到一百人。研究生宿舍在游泳池旁,成“”字形,寢室兩人一間,共三四十間,沒有門禁,晚上不熄燈。住宿同學只有幾十人,很快就熟識了。研二開學前,我們七八個研究生邀了幾個大學部女生,黃昏騎車到鯤鯓海邊郊遊。我們在防風林中燒起柴火,圍坐吃麵包水果零食,說笑唱歌度過愉快的一晚。不久後中秋夜,我們跟同一批女生到關山夜遊,晚上九點騎車出發,來到一個荒郊的公園。公園四周都是稻田,除了蟲聲風聲外,寂靜無人。當晚皓月當空,有人提議講鬼故事,女生已經開始驚惶。男生看似鎮定,但花樹間暗影幢幢,若真有盜賊鬼魅出現,如何保護女生?我們緊聚在路燈下,分吃糕點,不但不敢講鬼故事,上廁所前都要先四處探查,確定沒有鬼影,才結伴同去。原本計劃天亮才回去,但撐到半夜,決定提早結束。搖搖晃晃地騎車回學校,先送女生爬牆回女舍,回去睡了一個好覺。參加的是哪些人?早已沒有印象了。

 

王子快炒

校門口最熱鬧的地方就是沿著勝利路兩側,不到一百公尺的幾十家小店。彈子房過去,靠台南一中方向,有幾棟三四層樓的透天厝,其中一間樓下是高檔的王子餐廳。點餐的人到櫃檯自選一盤洗切好的蔬菜,指定炒牛、豬、或雞肉,廚房現炒,飯湯盡量吃。現炒菜端出來熱騰騰香噴噴,比五元的自助餐檔次高,但七元一份,只能偶爾光顧。王子隔壁樓下有間兩坪大小,專賣古典樂的唱片行。我有一台簡單唱機,偶爾去買翻版黑膠唱片。看店的是一個南一中剃光頭的俊秀少年,後來成為我同事的夫婿。

 

魚頭湯

王子隔壁低矮違章建築中有家專賣魚頭湯的小店,它的魚肉魚湯鮮美,吃完飯喝完湯後,恨不得吞下魚骨。但一份八元,一兩個月才能找藉口慰勞自己一次。畢業五六年後,我和幾個朋友開車到墾丁旅遊,回程特地到成大,想要回味學生時代的餐食。找不到合意的,到王子舊址的餐廳吃麵,牛肉麵加了辛辣調味,還遮不住腥氣,像是狗肉,非常失望。

 

西餐

第一次吃西餐是在台南,台南高帶我們去白熊西餐廳。白熊寬敞華麗,餐桌鋪了潔白的桌布,穿著制服的女侍彬彬有禮的將濃湯、肉排、咖啡、甜點一道道送上,第一次用刀叉進食,光是排場和氣氛就讓我們折服了。因為太貴,在學時就去過一次白熊。另外一次吃西餐是研一快結束前,籃球隊的朋友邀我到台南大飯店慶祝他們大學畢業,那是我第一次去夜總會。當晚跳舞,看樂隊演出,喝了不少啤酒,夜深帶著醉意回去,花去我一兩周的生活費。那時獎學金加兼課鐘點費收入不錯,節衣縮食日子過得下去。只是老是禁不住誘惑,想嚐鮮或長見識,弄到三餐不繼,不得不跟同學周轉,才撐得到下一個發薪日。

 

學生餐廳包伙

當時兼課每月收入數百元,獎學金每年一萬二,但半年發一次。研二開學時還沒有領到獎學金,沒有錢註冊,經教務長批准,先註冊,獎學金發下才補繳學費。獎學金遲發,三餐都有問題,為了省錢,只好到學生餐廳包伙。餐廳月費只要兩百多元,但伙食實在粗糙,米飯乾硬,蔬菜少油多鹽,葷菜少見,吃了兩三天就覺難以下嚥,無奈沒錢,只有堅持。又撐了個把星期,覺得如此受虐生不如死,想法子改善。同學七人中,在電信局工作的老詹和現役軍人山東張有收入,兩人都樂於相助。借到錢後,我馬上放棄剩餘的男舍餐券,吃了一餐魚頭湯,心滿意足,覺得人生真是美好。除了吃,有一次被市區一間裁縫店櫥窗的展示吸引,訂做了一件時髦外套,又製造了一個預算缺口。好在有這兩位好同學,多次幫我過難關。山東張畢業不久就患病去世,老詹早就赴美讀博士,失去聯絡,想要當面致謝都已經不可能了。

 

教職員自助餐

比我高一屆的張畢業後留校任教,搬到教員宿舍,我有時跟他到教員餐廳吃飯。餐廳有二十來種盛在小碟中的菜餚可選,比校外自助餐稍貴,但用餐環境整潔安靜得多。張住單人房,比起二人合住的研究生宿舍舒服。張是夜貓子,時常看書到半夜,不敢看錶,實在睏了才熄燈。我和張都愛談獨裁、民主、李敖、原子彈等和學業生活無關的話題。我們一起晚餐後,有時在小攤上花一元買三支長壽煙,一人點一枝,到校園散步聊天。年輕時總感覺烏雲罩頂,怨嘆“男兒欲死無戰場”,卻沒有上戰場的膽量。找張作伴聊天,可以舒緩鬱悶的心情。七八年後張在紐約核電廠工作,我去他位於曼哈頓東區,有穿制服警衛守護的高層公寓拜訪。敲開他家大門,正面牆上赫然掛著大幅毛澤東的頭像。張迫不及待打開唱機,放“東方紅”給我聽。張一度在台灣黑名單上,他的妻子更左,放棄台灣護照,數十年不能返台。她樸素的衣衫,直掛短髮,和撲克表情讓我想起紅衛兵。我覺得年輕時有激情是好的,過了那個年齡就失去感覺澎湃心情的能力了。

 

餐風飲露

在成大,除了球隊,我沒有加入任何社團。入學前,教書加服兵役,雖然只有兩年,總覺得已經在社會裡打滾,沒有辦法跟未經世故的大學生玩“大風吹”之類幼稚的遊戲。開學後各社團在校園裡貼海報,招收會員,唯一吸引我的是“Σ(Sigma)”社,海報上看不出社團的宗旨為何,古怪的社名更添增了神秘的氣息。我問張,他說參加Σ社的人多半自認前衛,不愛俗套,有教官認為“Sigma”反過來念就是“馬克思”,肯定左傾,主張關閉Σ社。張的的解說讓我更加好奇,跟著參加過幾次Σ社的活動,其中一次端午節活動,在光復校區大榕樹旁舉辦。活動沒有主持人,沒有節目,沒有吃食,只有一堆營火,來的人自己人圍著營火躺下,吹風,飲露,聞柴火和青草的氣味,和同伴閒聊幾句,或任思緒神遊,躺到半夜,柴火漸弱才離去,那是我參加過最好的校園社團活動之一。那時光復校區草地寬廣,大樹成蔭,只有部分教室啟用,感覺特別空曠。黃昏時,我常帶一本書,在樹蔭下,或坐或躺,吹風,聽鳥雀歸巢,看樹影搖曳,餘輝暗去,常是一天裡最寧靜的時刻。

 

最後的晚餐

五月初論文口試通過,等於畢業了,開始求職。兼課的工專要聘我做專任講師,我無意執教,一心想到外商工作。我從來沒有什麼興邦救國的偉大理想,只是窮怕了,想多一點收入,改善生活。那時沒有網路,每天到工程中心看報紙,從外商徵人廣告中,挑選覺得合適的公司,以破碎的英文拼寫信件,投出四五封求職信。很快得到三個北上面試的機會,六月初收到一間美商錄用通知。那時急著開始新的人生旅程,幾天內就辦理了離校手續北返。離開的前一晚,約了幾個同學到“小春”,雖然錢包裡所剩不多,還是加點了溫熱的Sake,大吃一頓慶祝畢業。北返那天,在夾道的濃蔭中步出校園,鳳凰花紅遍了天空,真切地感到鳳凰花開是離別的季節。

 

致謝

沒有想到,自那天離開台南後,再也沒有去過“小春”,也是最後一次看到那樣成片的,火紅的鳳凰花開。成大兩年是我渡過最快樂的學生時代,文中提到的那些跟我一同走過那段歲月的人,只有少數還有聯絡。不論他們身在何方,我要在此向他們每一人致謝,謝謝你們帶給我那段快樂的日子。雖然歲月不能倒流,但我會永遠懷念我們共渡的時光。

( 心情隨筆校園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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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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