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爐心語   

又到送舊迎新的歲末時節，主婦們正苦心思索年夜飯菜色或規畫要去那家餐廳吃年夜飯。古時過年禮俗正隨著時代演進，氣氛逐年遞減，所謂「圍爐」已不若小時那般年味濃郁了。

四、五零年代的孩子生長正值經濟蕭條，百業待興的時空，每家每戶幾乎貧窮困苦，食指浩繁，三餐只求溫飽，鮮少有解饞零食。唯有等待過年過節大拜拜時才得見到有魚有肉，一頓「澎湃」好料讓全家大快朵頤。

除夕夜「圍爐」是迎接過年的頭一樁大事，年底家庭主婦即開始忙進忙出，年終大掃除、送神、拜拜、採買年菜、準備年夜飯，忙得暈頭轉向、精疲力竭。加上灌香腸、製臘肉、甜粿、發粿、菜頭粿….等年節物品，樣樣都得親自料理，過程繁複，主婦得日夜不停忙到圍爐結束，方可喘口氣稍事休息，只為了給家人過個歡樂無缺的年節氣氛。

家中人口眾多，經濟全靠老爸一人獨撐，碼頭苦役出力出汗辛勤掙錢實屬不易，老媽則利用照顧兒女理家之餘，養豬養雞養鴨貼補家用。多虧老爸精明，處處精打細算，凡事量力為出，因此「鐵龜」個性里鄰皆知。當時還小不解老爸為何如此「龜毛」，婚後掌家方體會出老爸為了一家三餐溫飽無虞，努力開源外還拼命節流，錙銖必較，才有辦法讓七個兒女各個受到高等教育。

圍爐時桌上一定要有雞肉，而雞肉必須排列成全雞模樣，頭、翅、尾缺一不可，象徵「起家」這對來年家運相當重要；魚更是不能少的佳餚，誰都希望年年有餘；而長年菜解膩去油也是一道別具風味的必備菜。

太陽下山傍晚時刻，一家人團團圍住圓圓大桌，滿滿一桌全是應景年菜，桌上火鍋咕嚕咕嚕滾燙，腳下那盆火紅的爐火，也不斷由上散發出熱氣，象徵一家人和樂溫馨；阿嬤還規訂每個孩子要先說一句吉祥話才可開動，一求吉祥二求好玩熱鬧。此時大吉大利、步步高昇、平平安安、好彩頭全出籠，大人小孩呵呵笑的年夜飯於焉展開。

然而小孩最期待的便是圍爐過後，等著領壓歲錢；「龜毛」的老爸總故意慢條斯理，慢慢的吃喝，慢慢的講古，慢慢的推拖，好不容易等到老爸酒醺飯飽，可以發壓歲錢了吧!一顆心邊期待邊胡猜，長大一歲了應該會比去年多吧！而老爸並沒有要發的動作，仍舊拖延。先跑去慢慢洗個澡，再慢慢走出來穿戴整齊，老神在在的坐在他慣常休息的座椅上，子女們都知道要開始了，又是雀躍又是期盼。果然，老爸恭敬的先給阿嬤一包、老媽一包，再由排行一一點名：「你是大姊，平常幫忙照顧弟弟妹妹，妳很乖，今年多給妳十塊。」哇！我差點高興的流下淚來。弟妹們小心翼翼握著盼望許久的「壓歲錢」手舞足蹈。住隔壁的堂兄弟姐妹們一一跳過來，只見一攤攤「十八啦」、「撿紅點」撕殺聲浪越來越高……，邊守歲邊玩樂，直到午夜鐘響才甘願睡眼惺忪的上床休息。

發表於104.1.6 更生副刊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