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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01 09:01:48瀏覽2034|回應0|推薦13 | |
我有一個弟弟,但我們並不是很親。 在成長的過程中,有幾年我們沒有住在一起,也不跟我們的父母同住。 他住在一位鋼琴老師家,我住在一位小學老師家。 所以友誼對我格外重要,我的朋友就像我的兄弟。 老師年紀很大,是我爺爺的年紀,他的孩子讀大學去了。 那時我在讀小學,離開學校,面對的是比我大幾十歲的老師和師母。 我對友誼的初步理解,也是從那時開始萌芽。 放學後,回到老師的家,有一對姊妹跟我一塊兒寫作業。 那對姊妹來到老師家,只是因為放學到她們父母下班還有一段時間,所以需要一個安全的緩衝區。 我不同,我看著她們來,又看著她們走。來接她們的是一輛吉普車,據說開車的是她們的叔叔。 我並不是很羡慕她們,但也不怎麼享受。 老師天天盯著我寫書法,所以到現在我都能隨時回憶起墨水的味道。 我寫的不怎麼用心,因為我沒有能說話的朋友,寫好沒人分享,寫壞反正老師會責備我,要我重寫,兩個結果都不怎麼樣。 老師對教育的理念是嚴師出高徒,但我知道他是愛孩子的。 有一次,我跟兩姊妹在寫作業,她們一言不合吵起來,吵架不能解決問題,竟然打起架來。 我第一次近距離目擊女孩子打架,如果是現在,我大概會拿手機起來拍攝。但在當時,我傻楞楞的在旁邊看著。 抓頭髮,拉裙子,淨是一些三流的招數。 樓下老師和同事在一樓,聽見二樓我們的動靜,上來把我們都訓斥一頓,還拿藤條打了我們。 我覺得挺冤枉,因為我沒打架,後來長大我才知道,有時候旁觀就是一種罪惡。 但如果旁觀的人不多,這個罪惡才會受到懲罰。 如果旁觀的人多,處罰通常找一兩個代表也就算了,不然太多人受處罰,恐怕會引起動亂。 比如曾經有位女士,她跟三位朋友犯錯受審,其實當時犯錯的不只她一個,但總不能大家都受罰,影響大家的和諧,所以就罰他們幾個。 受審的時候,女士說:「我就是主席養的狗,主席要我咬誰就咬誰。」 這種狡辯自然沒有什麼用,她最後想不開自殺了。 當時只有我一位旁觀者,所以我就是那個代表,受罰挺合乎邏輯。 而且我的處罰很輕,藤條幾下,沒丟了小命。
小學畢業後,我離開了老師家,也沒再見過這對姊妹。我們不是朋友,沒有留下對方的聯繫方式。 在老師家的生活還是無聊的,我最大的樂趣就是讀書。 老師家的客廳放了金庸全集,我偶然開始讀,結果愛不釋手。經常晚上不睡覺,又怕老師發現,只好開著昏暗的小黃燈偷看,於是小學還沒畢業就近視了。 班上幾個同學受了我影響,也開始看金庸。 當時有個經常考第一名老跟我借,但我當時一方面對女孩子沒啥興趣,老是忘記帶書給她,她後來乾脆自己去圖書館借了。 這告訴我們,女性獨立可能靠的不是男性的智慧,而是男性的愚昧。 也許這話有點政治不正確,但要是靠譜的男人夠多,也許獨立重要歸重要,但不會顯得那麼急迫。 比如美國當初之所以獨立,某個程度上建立在英國對殖民地的剝削。 後來長大想想,我不經意忘記的另外一個原因,在於我感覺不到自身。 在那個過程中,我更像是一位圖書館員,一位替人借書的人,而不是我自己。 羅馬哲學家西賽羅(Cicero)在《論友誼》中寫道:
友誼就其本性來說容不得半點虛假。其本身是真誠的,自發的。因此,我覺得,友誼是出於一種本性的衝動,而不是出於一種求助的願望。
友誼也許會從幫助與被幫助的關係開始,但不會以這樣的關係結束。 如果以這樣的關係結束,那麼自始至終,這段關係都只是一段出於欲望,利用他人的關係而已。 所以西賽羅又說:
一個人,他的真正的朋友就是他的另一個自我。
他的意思倒不是說,一個人最好的朋友是自己。而是在真正的友誼當中,一個人彷佛見到自己的化身,對自己有高度的理解與包容。 換言之,真正的友誼,我們能把另外一個人當成自己去愛護。 也是因為對友誼的看法,金庸著作裡,我最喜歡的是《神鵰俠侶》。 我喜歡男主角楊過,他是個很有自己想法的人,交朋友不分三教九流,他都願意結交。 而且願意為了朋友,不惜跟著變成眾人的眼中釘。 這是很寶貴的情操,因為很多人都是在受難的時候,發現自己原來沒什麼朋友。 所以那些平常老愛損我們的人,我們要珍惜,既然我們在他眼中已經沒形象了,也就不用擔心失去。 這也是我討厭某些社群的原因,有些社群裡的人成天互相奉承、吹捧,這個稱那個是大師,那個稱這個高手。 記得在《神雕俠侶》末尾,就有幾個三腳貓自己在華山論劍,就幹這種事,然後楊過他們一來,放個屁就把他們嚇跑了。 用閩南語特別生動,叫做「捧懶葩」,就是摸睪丸的意思。 奉承到願意摸對方的睪丸,這跟之前某金融公司吃飯的時候,一個大男人舔另外一個大男人的乳頭差不多,都是一種極度不衛生的奉承方式。 這和某些女孩子用自己的身體上位,我不是很肯定哪個比較不衛生。 畢竟現在是科學時代,一切要講實驗資料,所以大家都不要隨意猜測,包括我。
相對楊過,我不喜歡小龍女,她基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倒像是《紅樓夢》中的警幻仙子,一個由欲望和想像構築的充氣娃娃。 就像某些男人的春夢,他們希望自己的伴侶「在家是蕩婦,在外是淑女。」,總之就是一個自己可以支配的物件。 仔細想想,小龍女的形象正是如此,有蘿莉的臉蛋、少女的身材,看似高冷,在伴侶關係中對男性卻基本言聽計從。 這讓我想到某種日本A片的套路,男優在劇情中,不是被女老師威脅的男學生,就是被女老闆強迫的男下屬,滿足某些軟弱男人的胃口。 他們渴望女人,卻不敢去要,卻意淫有女人會強迫他們,讓他們「不得不」就範。 其實這一套,不分男女,有些人喜歡扮出楚楚可憐的樣子,卻非常善於用情感勒索之類的手段,在關係中、工作中或任何他們覺得對自己不利的時刻,推卸責任。 洞穿這些情感勒索,人才能真正的社會化,也才能真正長大。 比如金庸的另外一部作品《笑傲江湖》,令狐沖是岳不群夫婦收養的孤兒。 當令狐沖社會化之前,他經常被嶽不群用倫理道德,給予道德勒索,讓他慚愧;用情感勒索,讓他自卑。 令狐沖一度不想活了,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被所謂武林正宗視為邪門歪道的人對他好,他還敬而遠之,就像嶽不群的分身一樣,抗拒如西賽羅所說「出於本性衝動」的友誼。 幸好後來他徹底被拋棄,因為被拋棄的體驗,令狐沖才能看清友誼的真面目。 西賽羅寫道:
危難時刻見真友。但是絕大多數人卻以這兩種方式暴露出他們不可信賴的易變的品質:自己得意時看不起朋友;或朋友有難時就拋棄朋友。
令狐沖大破大立,擺脫過去那個被「超我」綁架的自己,活出真實的自我。 這才和愛她的小盈有機會結成連理,並結識一票肝膽相照的真兄弟,不用在微信群裡像個弱智一樣捧那些名門正派的懶葩。 說到這裡,可能有人要反駁:「萬一朋友是個罪犯,難道要跟著他一起犯罪嗎?」 所以讀書要看全,西賽羅談友誼出於本性,但他更談友誼的黏著劑是「美德」。 他說:
為了朋友才犯的罪,這不是一個正當的理由。因為,友誼是出自對一個人的美德的信賴。
但這個美德,不是死的,而是活的,更不是由少數人決定。 比如少數人覺得五嶽、少林、武當就是武林正宗,其他就是邪門歪道。 這跟某些諮詢師覺得只有某個流派才是正宗,其他都是邪門歪道,同樣狹隘。比方有的搞精神分析的,覺得CBT(認知行為療法)不治本;有的搞CBT的覺得精神分析不靠譜。 實則國外臨床心理,走向都是整合,什麼派都要學,然後通過整合的學習,按照不同的情況採取策略。 過去的令狐沖,無條件的信奉師父教給他的大道理,卻不明白道理是死的,人是活的。 能接近真理的是人,玩弄真理的也是人。所以相信他人口中的真理,不如自己身體力行。 更何況,愛講道理的人,可能自己卻是最不遵守道理的人。 當令狐沖跟道理合而為一,就像馬丁路德告訴人們:「我們可以直接跟上帝對話,不用通過教會。」 宗教改革了,人也解放了。 所以令狐沖選擇小盈,但他不選教主之位,甚至不選擇那個江湖。 嶽不群、小盈她爹,還有五嶽劍派的人都看不懂了,他們都不相信世界上有人可以放棄權力。 所以五嶽掌門之間沒有真正的友誼,嶽不群等人的結盟是互相利用,不像令狐沖、小盈等部分魔教中人是為了情義。 最後結果大家都知道了,令狐沖得到自由,其他人有的死了,有的雖生猶死。 然而這些道理,楊過從小就知道了,令狐沖卻快成了中年大叔才搞懂。 說到這裡,令狐沖跟楊過,不知道你們比較喜歡誰? 我個人比較喜歡楊過,因為楊過跟令狐沖都有好朋友、好老婆,但楊過勝出之處,在於他有鵰,令狐沖沒有。 我喜歡貓,養了之後才發現對貓過敏。養貓養到哮喘,這讓我覺得很遺憾,羡慕能養寵物的人。 十一要來了,上海沒有楊過、令狐沖,當年的老師和師母都在臺灣。 不知道他們好不好,我希望他們都好。 我想到13年到上海華東師大交流,十一長假跟朋友在巨鹿路某知名酒坊,店員強烈推薦的紅酒竟然是假酒。 不過這幾年,每年都聽到打假打假,我想現在應該不會有這種事了吧。 事過境遷,現在我在上海有朋友做紅酒貿易,所以我喝酒,只喝朋友賣的。 他們不見得會算我便宜,而我要的也不是便宜。 他們的酒,只要跟他們和我的情誼一樣真,我都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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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