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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8/16 16:34:54瀏覽380|回應0|推薦1 | |
遙遠的歷史 由於因緣際會,有機會與幾個朋友組了一個團,來到這個在腦海裡既熟悉卻又極度陌生的”國度”---一個已經在1911年宣布獨立,卻仍屬於我們中華民國憲法疆域內的「國家」。 將近八百年前的12世紀初,成吉思汗在這裡成長,統一各部落,建立了蒙古汗國﹔1218年開始,僅僅花了五年的功夫,橫掃亞歐大陸,創建了亞洲人最大的版圖與空前絕後的歷史。七百年後的今天,我踏上當年成吉思汗曾經奔馳過的原野,想像著當年蒙古戰士萬馬奔騰、氣蓋山河的景象,難免熱血沸騰﹔然而,環顧四野,草是今春剛發的芽,天是透徹如洗的籃,看不到任何歷史的痕跡。禁不住撿起地上的兩塊石頭,端詳許久,心想除了上帝,它們該是當今唯一見證過那段輝煌歷史的目擊著吧﹔我塞進口袋,想要帶回一段歷史。 蒙古的命運多舛。當時,成吉斯汗站在草原的高崗上,可曾想到在他征服世界後的幾百年間,在這片大草原上,雲起雲滅﹕元朝沒有了,明朝,清朝,蘇聯,中國共產黨,陸續的從各方面進入到這個國度,"蒙古"成了游移在各個強權版圖的地理名詞。多少寺廟毀了重建又再度被摧毀,數以萬計的喇嘛在不同的政權壓迫下流離失所,有的死在刀口槍下,有的被推下山崖。近代的蒙古歷史竟是一章章血淚交織,為牧民生活與宗教傳統奮戰的詩篇。 對一個像我這樣從中華民國來的訪客來說,站在這片土地上,是有點不自在,不知道該熱情的擁抱這片幾千里外的故土呢,或只是理性的、冷靜的從新從他們的角度再讀一遍歷史。當參觀他們的歷史博物館時,看到我們在歷史課本中所熟悉的許多事件,主詞與受詞被”錯置”、主動與被動之間有者相反的描述,確實讓我經歷了一次時空的震撼教育。見到蒙古的當地朋友,我當然知道不可能以同胞的心情來面對他們,但他們仍屬於我們國家的版圖這件事,卻需要在交談時技巧的迴避。還好,大多數蒙古國人民,還不知道他們的國家仍在另一個國家版圖內的這件事實。 藍天/綠草/山丘/陽光/水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這麼一個遼闊豪邁、安祥平和的意像,從小就已經熟悉﹔沒來過蒙古,也見過不少蒙古草原的風光景色,長大後也自覺走過不少大山大水。因此踏上這片土地之前,其實已經對這片土地的浩瀚景象做好了心理準備,心想應該可以平靜的面對這片天地了。確實,如自己預期的,我看到了好大的草原、好遠的山,也看到了好藍的天與燦爛的陽光﹔但我沒想到的是,"草原"、"山丘"、"藍天"、"陽光"與"陰影"這些簡單的元素,竟然能變化出那麼多奇妙的組合,讓我在蒙古的十天,竟是目不暇給,無時無刻不在驚奇之中度過。 整的來說,這裡就像一大片綠色絲布平舖在遼闊的土地上。前後左右、上上下下無邊無盡的展延著。有時候這片綠像湖水般,平平靜靜的躺在那﹔有時候,它又波動起來,像漣漪般向遠處擴散,或著像潮水般一排一排推向地平線的盡頭。這樣的波動,總是以以平滑的曲面,上升下滑,下滑上升,一個接著另一個延續著。上下起伏之間就形成了山丘與谷地;。而上下高低,其實只是相對的,他們之間完全沒有分界點,永遠是以一種優美的平滑曲線相連著。所以,放眼望去,一個曲線之後又是另一個曲線,地平線上盡是層層疊疊,無限連綿的草坡。 而那草波與谷地,光用一個"大"來形容是極度不準確的,它的任何一個起伏就是一個花東縱谷,就是一個台北盆地。人在上頭,車在上頭,牛羊在上頭,已經失去了對比關係,環顧四週,有一種要被這片綠波吞噬的感覺。 而草原的綠,有時因為石頭多些,顯得乾澀,有時則因為水源豐富,顯得濕潤厚實些﹔隨著地質條件的不同,有時候看到滿山滿谷盡是單一的綠,好像偷懶的小孩毫不假思索的把顏料倒在畫布上﹔有時候又會看到所謂的綠,像國畫的墨色無窮無盡的鋪陳著,像被映像派的畫家以ˋ同的採度一筆一筆勾勒過的一般。但不論什麼樣的綠,都是一種新的美感經驗; "太陽"在這裡扮演了魔法師的角色。隨者它位置的變換,大地總會呈現不同的面貌,包括陰影、彩度、與明度﹔大地對於太陽,好像臣服的百姓般,以不同的姿態,取悅於大王。相較起來,悠悠的白雲,像無邪的小孩,一會漂向東,一會漂向西,在太陽與大地之間,扮演起開心果的角色。當它肆意的遮住太陽的臉的時後,大地也東一塊青,西一塊灰的頑皮起來,讓嚴肅的天與地之間,平添幾許諧趣。 這裡的山,其實只是丘的一種變形。較大的丘因為受風面大,風化的快,露出了石頭的底層,有了崢嶸的面貌,有了山的架勢。這樣的山總是很謙遜的躺在草原的盡頭,似乎是為了草原而存在,像是護衛著草原的獅子,或是護衛著少女的勇士。 如果草原是大提琴的話,山又好比是鋼琴的間奏;沒有了鋼琴的昂揚,大提琴難免平淡;同樣的,沒有了山,草原終將失去尺度與表情。 本質 在蒙古的這些日子,腦袋中老是盤旋不去的是"本質"這兩個字。從"自然"的本質想到"生活"的本質。 在這裡,面對被放大到極致的自然元素,很難不讓人想到”自然”為何物﹕包括氣候、土地、水、和生命,它們之間如何關聯,又如何依附存在﹖ 蒙古這樣的氣候,也就只能有那麼一點水,因而只能長出那麼幾種草,這是此地自然的本質﹔這樣的土地,只適合牛羊生存,人要活,就只能靠牛羊。所以,那裡有草,牛羊就到那裡,人也就到那裡,這就是此地生存的本質。 對他們而言,人的存在似乎只是為了繼續存在﹔人類最初的理想,只是怎麼讓存在這件事變的簡單一點罷了。這樣的道理,何嘗不是同樣發生在我們身上。 活了半輩子,在複雜的的商業社會鑽營了幾十年後,閱讀蒙古,閱讀草原,閱讀牧民生活,對自然及生存有了新的體認。由游牧、農耕、而致商業文明,生活的形式與內涵從本質逐漸演化、變化、而致異化,終致失去原始的意涵。資本與生產原本只是服膺予生活的工具,倒頭來靜成了宰制生活的主角便是一例。 從蒙估包的構造型式,我看到了建築的本質。環狀的矮構架撐起了圓錐狀的上部主體,就像半個蛋殼,最符合力學原理﹔圓弧的外形則可以將受風性降到最低程度﹔構架外側隨氣候冷暖披覆不同後度的皮革﹔蒙古包的門不用懷疑永遠是向南開的(唯有如此才能避開凜冽的北風)。這樣的蒙古包半天就可拆卸組合,一頭駱駝剛好可以駝一個包,最適合游牧的居住行為。從機能到型式,蒙古包反映了蒙古的氣候特性、地方材料與遊牧民族的產業與社群關係。從蒙古包想到今日的所謂現代建築,西班牙式、荷蘭式的、解構的、極簡的,不一而足,但在虛假的外在型式中,看不到內在的本質,買與賣之間,廣告的效應決定了一切。異化的建築行為,已讓人忘記建築的目的在那裡。 蒙古人的溫情 蒙古人很好認,方頭大爾單眼皮。在蒙古的十天,有5個晚上是住在蒙古包裡,見識到了不少蒙古的生活。蒙古人的吃與喝都離不開牛羊馬。喝牛奶、吃羊肉、飲馬奶酒。乳酪、乳酸、羊雜、羊血腸則是副產品。吃一餐飯,從擠奶、殺羊、到攤在桌上的一塊塊羊排,是非常強烈的視覺與味覺感受。盡管蒙古人”茹毛飲血”,但非常具有倫理觀念。凡事以長者為先,待人接物也必然都是雙手收受。小小的蒙古包,行進必依順時鐘方向左進右出﹔入口正面是祖先的尊位,任何時刻都不得背對。 人類的禮教,不都是從這樣的基本倫理長幼關係起始﹖至於為何發展到繁文縟節,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第一個晚上的蒙估包最簡陋,沒水沒電,老婆婆忙了一個下午才打理完我門的晚餐﹔晚上平躺在草原上,四野寂境,附近的蒙古包”鄰居”是在半小時車程以外的地方﹔看著天上的星星,稍稍體會到幾千年來遊牧民族是如何在這樣以天為帳以地為床的生活方式中度過,有點孤寂卻也豪邁的。隔天離營,老婆婆依蒙古習俗錫,盛裝提了桶牛奶,往我門去程的方向潑灑,象徵乞福平安之意。 理想主義者 在這次的旅程中,有幸認識蒙古人Boum。他原本是我們此次旅行的當地旅遊公司的老闆,但也是蒙古國綠黨的重要成員。1959年生,高大英挺留著兩撇八字鬍,長相很蒙古,很多人都說他像極了畫像中的"成吉斯汗"。他花了大半的時間從事"保護"環境、建設家園的工作。他不僅鼓吹生態概念保護自然環境,更以解構蒙古國現行的窩齪的政商關係為職志。蒙古國如同許多從極權進入民主國家的歷程,當權者假民主之名,利用公器大行貪污舞弊之實。許多礦場被少數人壟斷,許多外資被轉作他用。整個國家並不窮,但統治階層聯合少數的資本家不讓多數民眾有溫飽的機會,以便控制"肚子"進而控制"腦袋"。住宅政策便是其一。Boun聯合了建築及營造的專業,為低階層的老百姓進行自立造屋的工作,從土地權利整併,建築設計到營造施工,他們做出了不到富豪建商一半價錢的優質住宅,打破了富豪建商的高價住宅的神話。為此,他們自然也承受了來自既得利益階層的極大壓力。看到他站在工地上神采飛揚的談論他們如何突破禁忌,展望多少民眾將可以因而受惠,站在一旁的我,老實說是相當被感動的。人類的歷史中從來就不缺理想主義者,但缺少的是能以有效的方式去實踐理想。作為一個建築專業者,我何嘗沒有"夢想"過以我的專業嘉惠同胞,當我看到Boun已經在真實的環境中正義凜然在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內心是交雜著羨幕與崇拜心情的。 一趟蒙古行,羊肉、羊奶、馬奶酒雖然讓我的五臟的承受能力達到極限,但在精神上,讓我有機會思考與體驗蒙古的自然與人文的種種,卻也飽滿的近乎超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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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