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我想過了，你說的不錯，如果我繼續容忍他而不懂得反抗，他會變本加厲，今天他能要我賣淫，明天他就會要我女兒也去賣的，他的眼裡只有錢，根本不管我跟女兒的死活，如果他真的愛我，就不會要我跟別人上床，以前他拿錢養這個家，等於是在投資，現在是想收回報酬的時候，所以以後一定是他吃軟飯，讓我跟女兒想辦法弄錢養他，我想他會對我女兒下手只是第一步，等他將我女兒也弄到手了，自然會逼著我們母女當他的搖錢樹。好毒的男人，虧我那麼相信他，他居然存著這樣的心來對待我們。」

「妳能想清楚就好，其實我最怕的是他曾要妳幫他販毒，妳…沒有幫他賣過毒品吧？」

「沒有，從來沒有過。」

「送毒品給客戶呢？有沒有過？」

「也沒有。」

「嗯，那還好，否則事情就不這麼簡單了。」

「怎麼說？」

「吸毒在現在的法律來說雖然是犯罪，但吸毒者不是犯人而是病人，所以不是送往監獄去關起來，而是送往勒戒所去戒除毒癮，等勒戒結束就會返回原來的生活中，但販賣毒品就是犯了刑事罪，是一定要判刑坐牢的，兩者之間相差很大，所以我怕的是妳有販毒的事實，那就不好辦了。」

劉玉蕙吁了一口氣：

「好加在，上次他要我把毒品送給客戶，我沒有去，幸好我沒去噢，否則就完了。」

「我問妳，妳剛說他對妳女兒不禮貌，動手動腳的，那他到底跟妳女兒發生了性行為沒有？」

劉玉蕙又不吭聲了，臉色霎時變得難看致極。

「我知道要妳回答這個讓妳很不舒服，其實妳不講我就已經猜到了，不過這牽扯到法律方面的問題，所以我一定要問清楚，他有沒有跟妳女兒發生性關係？」

劉玉蕙咬咬牙：

「有。」

「嗯！」

我沉吟片刻：

「當時妳在家嗎？」

「我不在，是我回到家，我女兒哭著跟我說的，說他強暴了她。」

「結果妳聽完怎麼處理的？」

「那我當然找他吵啊！連我女兒也敢碰，他還是不是人啊！」

「吵輸了還是吵贏了？」

「吵就吵完了，這種事哪有什麼輸贏的。」

「怎麼沒有，吵完了他還是他，妳還是妳，女兒依舊生活在他的陰影下，妳也依舊被他箝制著，所以妳怎麼會贏呢？妳當然是輸了。」

劉玉蕙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她輸的不是一場吵架，而是整個人生。

「那我該怎麼辦呢？」

我站起來踱著步，思考一下自己所思夠不夠週全，如果夠週全應該可以確保劉玉蕙脫離苦海，又能保證將來不會產生後遺影響她們母女安全的；讓自己思維轉了一遍，我轉頭看看仰首望著我的劉玉蕙，她的眼神充滿了期盼與焦慮。

「妳目前最擔心的有三個狀況；一是妳要離開他，但是離開他他會同意嗎？他會願意放開妳跟女兒這兩棵搖錢樹嗎？二是妳的毒癮該如何戒除，毒癮不除妳會永遠被這些毒品牽著走；三是孩子受到欺凌，她的身心如何復健才不會影響到她未來的成長；這是妳最擔心的三個問題。好，問題找出來了，接下來我們就各問題尋求答案。

第一個是妳要離開他的問題，妳要離開他，照常理來講他是不會答應的，畢竟他在妳們身上投資了那麼多，三年來拿錢養著妳們母女，現在正是回收的時候，他絕不會就這麼放手的，否則也不會用毒品來控制妳，供他予取予求了！

另外我們從他逼妳接客和對付妳女兒的手段來看，將來逼妳從事這一行是可以確定的，算不準的，就是他會不會逼妳女兒也走這條路，只是妳願意賭賭看嗎？我是不看好這個結果，所以我相信妳也不願意去賭。

既然可以確定他不會主動離開，所以我們要想的方法是如何讓他非離開妳不可，逼著他離開妳最大的後遺症是他不甘心，將來找到妳、報復妳怎麼辦？我想妳最怕的也是這一點，所以我給妳的建議是報警抓他，他販毒、姦淫未成年少女、逼良為娼，幾個罪合併下來，判刑總在十年以上，如果未來有假釋，至少也要坐上三年多的牢，不過依我對監所管理的瞭解，他這種人不會這麼快假釋的，所以只要送他進了監獄，有好幾年的時間妳可以找地方搬家，將過去的自己埋葬起來，重新開始另一段的新生，我相信以他的能力，是無法在芸芸眾生中找著妳們的。我覺得這是上上之策，妳的意思如何？」

「報警抓他是可以啦，可是…萬一他將來真的找到我們怎麼辦呢？而且我女兒被他強暴的事就會弄得人盡皆知，那我女兒會活不下的，這一點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另想其他方法，不要那麼激烈呢？」

劉玉蕙欲言又止，有些為自己懦弱的表現感到愧疚地道。

「嗯，我懂妳的顧慮，其實妳會害怕是人之常情，只是妳有沒有想到，他這種人就是吃定妳們不敢反抗，因為妳們怕惹麻煩，所以他才有予取予求的空間，一旦妳強硬起來，他反而怕了妳，我接觸過許多黑社會份子，知道黑社會都是欺善怕惡的，他們就是欺妳不敢對抗他們才能生存，如果大家都不怕黑道，其實黑道就無法生存下來的。

而那個男人靠的是吃軟飯、販毒為生，這種人是一般幫派份子瞧不起的人，所以我相信他不見得有幫派背景，只是一個人出來自己搞的，所以他不可能有能力將觸手伸進每個城鎮鄉市找著妳，這一點我想妳太多慮了！就算找到了妳，妳還有司法做靠山，違法犯紀的人怕的就是法律，妳拿法來壓他，他才沒那麼呆跟妳玩下去呢！他大可另找對象重新來過，何必跟妳耗下去而得不償失呢？

其次妳擔心報警抓他，女兒被他強暴的事會公諸於世，這一點妳又錯啦！除非是現行犯被警察當場抓到，媒體記者趕到現場當場報導這條新聞，否則一般強暴案件警方都會保密的，被害人也是由女警處理，一般男性警察根本無法插手作業，所以保密工夫做得不錯，只要妳自己不講，外界誰也不會知道的。這樣妳懂了嗎？」

劉玉蕙聽完我的解釋有些安心，憂慮的神色減輕不少。

「其次我們再談妳的毒癮如何戒除，政府在各縣市配合醫療院所，有針對毒品成癮者所設立的勒戒單位，妳可以要求自費前往醫療，如果沒有錢，可以向警方自首由法院送妳前往勒戒，勒戒一期是一個月，如果期滿勒戒成效不彰還可以再加一期，一直到滿一年為止，我想再怎麼樣，妳有兩期的勒戒期也該能夠完全戒除毒癮了！

當然，妳要接受勒戒必須要等到他被關進拘留所才有可能，否則妳就這麼前往勒戒，妳女兒的安全就沒有保障了。所以我建議妳要先報警將他抓起來，然後再去勒戒；當然，勒戒的過程是件很痛苦的事，妳必須忍受身心上極大的痛苦才能熬得過這一關，不過我相信妳可以做到的，想想妳的女兒，想想妳自己未來的生活，如果妳不想錯得更多，不想在精神上受到折磨，不想繼續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除了接受勒戒妳沒有第二條路。人活著總要活得有尊嚴、有價值，如果活得沒有了自己，不但女兒看不起妳，我想妳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的。」

「最後我們來談妳女兒，你女兒身心受創很重，這種創傷絕不是光靠時間可以撫平的，妳女兒不像成人那麼懂得紓解情緒，成年人的社會經驗，會造就成年人排遣情緒的方法，但妳的女兒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很多委屈、煩惱、痛苦都只能擱在心裡，如果沒有一個渲洩情緒的管道讓她發洩情緒，終有一天她會被這些情緒埋葬的。

妳知道現階段哪個年齡層患憂鬱症成長最快嗎？是青少年，目前青少年患憂鬱症、躁鬱症、恐慌症的比例升得實在太快了，我很擔心這會影響到所有的青少年團體，更影響到未來社會的脈動，這說明了我們的社會型態有了問題，道德教育嚴重失衡，上樑不正下樑自然會歪；妳女兒如果不思輔導，將來她不是患了心理疾病影響她一輩子，就是她會自甘墮落自我放棄，成為問題學生，要不最慘的，是她無法承受那種屈辱，等到心理的情緒再也壓不住的時候，就會以自裁的方式尋求解脫。

妳以為她會選擇哪一種方式來對待自己？不管用哪一種，妳的女兒都會被毀了，妳的良心也會永世不安，所以為了救孩子，她必須接受心理輔導，不管妳尋求哪一個管道幫助她，這一點都是非做不可的，否則在她心裡留下來的陰影將來足以吞噬掉她。」

「那……請問…有什麼樣的管道可以幫助她呢？」

劉玉蕙皺著眉頭擔心地問著我。

「妳可以找救國團張老師、生命線、觀音線、學校輔導老師，或者是我們這種心理諮商工作者，當然我並不主張妳將女兒交給我輔導，畢竟我是個男人，依妳女兒的狀況來看，由我輔導多有不便，這方面的問題，我建議妳找個女性來做比較適合，妳女兒傷在男性手中，十年怕井繩是天經地義的，所以要是她面對的是一個男性輔導者，我想她是會崩潰的，而且妳要一個女孩面對異性講她的被強暴經過，我想任誰也受不了吧！」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都是我，我真該死，為了自己離不開毒品，竟然犧牲女兒的貞操，明知道女兒遭到他的染指，我竟不敢反抗，其實我的姑息等於默許他的作為，我真的該死，真的好該死啊！我不是人，我簡直不是人，我不配做一個母親，不配做一個母親噢！」

我任她儘情地哭著，這樣的放任大哭對她有好沒壞，哭也是一種情緒的發洩，此時她的情緒積壓了過多的痛苦，發洩出來反而有助她的健康，同時等哭過了，她的思緒也會清明一些，這都有助於她解決目前的困境。

等她哭完了，我遞過兩張面紙，不看她擤鼻涕的醜態，繼續將她往後該做的事再叮嚀一遍，並再三強調每件事情的先後秩序，由於事涉她們母女倆的人身安全，所以她聽得很仔細，覆誦的也很清楚，我等她確實都記實了，這才將她送離了我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