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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話要說(一)
2009/01/12 14:04:46瀏覽344|回應0|推薦4

「大哥!急事,請回電。」

手機裡的簡訊簡單而內容強烈,讓我擔心那小妮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所以立即以電話連絡她:

「小鬼,看妳好像很急,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啦,只是有件事找你幫忙。」

許慧英在電話那頭輕鬆地道,背景中可以聽見小朋友的喊叫聲。

「什麼事說吧!」

「我有個學生功課很棒,今年小四,家境很不錯,不過喜歡偷同學們的東西,已經被抓到好幾次了,學校也找過家長來談過,實在不瞭解她為什麼總是不學好,所以她媽媽這幾天常跟我發牢騷,為了她這個女兒她都快發瘋了,所以,我想看看你有沒有辦法幫助她們。」

「她都偷些什麼東西呢?」

我開始蒐集相關資料。

「就是一些橡皮擦、鉛筆、鉛筆盒、刀片、玩具之類的小東西。」

「是不是她家裡經濟狀況不好,這些東西她都沒有呢?」

「哪是噢!你想到哪兒去了!人家家裡算是蠻有錢的,爸爸在中央某機關當處長,媽媽是某機關專門委員兼大學講師,就生下她跟她妹妹兩個人,都寵成了寶貝蛋什麼的,家裡還有一個越傭呢,哪會買不起那些東西。」

許慧英相當不以為然的回答我,似乎我問了她一個非常無聊的問題。

「拜託噢!妳瞭解她家的狀況,但我不瞭解,請別說話帶刺行不?」

許慧英咯咯笑個不停:

「好啦!好啦!帶慣孩子就是這樣,總是帶著不耐煩的語氣,不是針對你的,對不起噢!」

我不在意她的道歉,繼續地問著:

「這個孩子平時在其他方面,像為人開不開朗啦,有沒有知交朋友啦,跟同學間相處的好不好啦,等等、等等之類的,她的表現一般而言怎麼樣呢?」

「在這些方面噢,就我瞭解其實她蠻有人緣的,……不!也不能說很有人緣,乍看之下好像跟誰都能玩在一塊兒,不過私底下又好像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她的功課好,許多才藝也總是班上第一,像鋼琴、小提琴、英文會話、珠算、速讀、繪畫什麼的都喜歡,也學得很好,是個多才多藝的小孩,在班上功課成績也不錯,像上學年都是第一,這學期則是第二,她嘔死了,成績剛發下來的時候還哭了好久呢,是個很好強的孩子。」

許慧英似乎很喜歡這個孩子,講到孩子因為成績落後於人而哭時,語氣有些寞落。

「妳剛剛說她四年級?」

「嗯,對呀!」

「她妹妹多大呢?」

「小一,姐妹間差三歲。」

「妹妹跟姐姐一起上才藝課嗎?」

「只有部份課程跟姐姐一起上,畢竟妹妹還小,有些課程目前還不太適合她上;問這做啥?」

許慧英納悶地回問我。

「要幫忙總不能不瞭解對方的背景嘛;妳知道她們夫妻間相處的情形嗎?」

我轉變話題不再在小女生身上打轉。

「她爸爸在中央某部會嘛,所以是住在老婆台北的娘家,大概兩個月才回來一次,不是經常回家的,那她們相處的情形,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雖然我去過她們家幾次,不過她老公我從沒見過,所以不是很清楚她們夫妻相處的狀況;……對了!有一次我在她們家陪孩子玩,當時我們放著音樂跳舞,兩個小的玩得非常開心,大人小孩都一起跳、一起做鬼臉,鬧著鬧著她媽媽突然流下了眼淚,然後趴在我肩膀上哭了,我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說沒什麼,就是看到孩子難得那麼開心,所以一時心裡難過就想哭,以後也不曾聽她再提過其他家裡面的事。」

許慧英住在高雄,她的學生當然也住高雄了,所以說學生的爸爸在台北上班,高雄的家裡平時就是母親帶著兩個孩子,跟著一個女傭同住,做父親的在台北平時是住妻子的娘家,由此可知女孩的母親是台北人嫁到高雄去的,一個遠嫁南部的女人,做老公的又長期不在身邊,可以想見她的心理壓力不小;而她又擔任機關的專門委員,又在大學兼任講師,以一個專門委員這麼高的職務,加上手底下一堆子的學生,每個人都仰著頭看她過日子,可以想見她根本沒有渲洩情緒的窗口,以她這樣一個離鄉背景,丈夫又不在身邊的年輕女人(因為孩子還那麼小,可以想像到她頂多三十五歲),就算學識再高,身份再尊貴,她還是一個年輕女人,本身壓力那麼大,又得端著身份,那她的情緒發洩到哪兒去了呢?是不是在孩子身上呢?應該是很有可能的。

「嗯!我可以想像到她的處境了;不過我覺得要幫助孩子,不如先幫助家長,因為家長的問題比孩子更大;孩子會偷東西,一般來說,主要是要吸引大人們的注意,在孩子來說,當大人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弟弟妹妹身上時,比較大的孩子就會想辦法吸引大人的注意,讓大人注意到他,所以會藉著許許多多的行為來激起大人的反應,比方說,已經很久不曾尿床的孩子又開始尿床了;比方說很乖的孩子突然變的不乖;或是藉著偷東西、裝病等方式吸引住大人對他的關注,這是孩子會偷東西的原因之一。其二呢,就是孩子承受壓力難以明白告之大人,但孩子又不懂得減壓的要領,所以藉著偷東西或是欺負他人、裝病等等方式渲洩心裡的情緒,等於在告訴大人『我有話要說,請妳們靜下來聽我說好不好?』第三,則是孩子不懂得價值觀念,看到喜歡的東西就順手拿起來據為己有;這個階段的孩子還沒有是非觀念,只是很單純的認定一樣東西自己喜歡的不得了,所以就單純的握在手裡,一旦握在手裡了,對他而言這東西就是他的了!所以我們會看到許多小朋友拿了人家的東西,還會興沖沖的跑去告訴家長,很驕傲的將手中的東西向父母展示,這個階段來說,他們的腦海裡沒有所謂的偷竊,所以無所謂偷或不偷。而四年級的學生早已有了是非觀念,所以第三點對她而言沒有意義,剩下就是前面兩點,至於是屬於哪一點,則要跟她聊過才知道了。」

「那我叫她們打電話給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建議先跟媽媽聊,然後再跟女兒聊,最後我再對媽媽做總結,我想用這樣的方式最好,妳先徵得她們的同意再說,否則她們沒意願一切都是白搭,對了!要先告訴她們有問必答,這樣我才能找到問題的癥結。」

「嗯,那我先去跟她們連繫了,有什麼結果我再打給你。」

隔了幾天,許慧英突然打了電話給我:

「大哥,有沒有空?」

「什麼時候?妳是說現在?」

「嗯,對呀,有空嗎?我跟錢慧君還有她媽媽現在快到台北了,你有空出來嗎?」

「我靠,妳搞什麼鬼,說風就是雨的,要來事先也不先打個電話,萬一我在忙怎麼辦?」

「不管啦!我們人已經上來了,你有沒有空嘛?」

「妳都上來了還問我有沒有空,我能沒空嗎?等我一下,我請個假再去接妳們,妳們還有多久到台北?」

「嗯……現在過中壢了,大概不到一個小時了吧!那等我們到台北再見了。」

「喂!小鬼,等一下,妳們坐什麼車呀?」

「噢!我們坐統聯的啦!」

「嗯,那我知道了,我會去承德路的後站跟妳們碰面。」

掛上電話匆匆跟主管請了個假,避過主管瞪我的白眼,轉過身離開他的辦公室時,我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眼神像針一般的刺著我的神經,我故意漠視他的不滿,驅車趕往台北後站。

到了承德路統聯終點站,遠遠看見許慧英跟著一對母女百般無聊的站在站牌下,眼裡儘是不耐與抱怨;果然,等我停下車,許慧英迎上來披頭就是一陣責怪:

「怎麼這麼久呀!我們可等了半個小時了,你比女人家還慢耶!」

「喂!小鬼,妳這麼說很不公平噢,妳又沒有事先通知我,就這麼臨時跑來還怪我慢,天下還有公理嗎?」

邊的太太看到我們拌嘴,有些愧疚的打圓場: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為了我們的事讓你們反目,請不要生氣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錯,要怪就怪我,請你們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我看看她,果然跟我想像中一般年紀,不,也許大點兒,不過一定沒超過三十八歲,這樣的年齡能當到專門委員,手底下一定很有幾把刷子:

「妳別在意,我跟小鬼見面都是這樣說話的,可不是真的生氣,習慣打情罵俏了,倒忽略了妳的感受,對不起。」

許慧英也道:

「我跟我大哥向來這麼說話,不這麼說話他會全身不舒服,所以妳也別理他,他就是有被虐待狂啦。」

邊的太太聞言笑了,一臉的溫柔與賢淑。

她們上了車,我將車驅動直駛大直方向:

「妳們要不要先回家?」

太太剛想回話,許慧英已經搶道:

「我們準備先跟你聊,聊完再回去的。」

「我跟妳有什麼好聊的?妳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去。」

一旁的太太顯然已經熟悉我們的講話方式,所以只是微笑地看著我們不吭聲。

「妳想去哪邊坐坐?」

我想太太是個老台北,也許有屬於她自己想去的地方。

「隨便,好談話就好。」

太太婉約地道,女孩坐在她的身邊,透過後視鏡和我四目相對;她的眼神冷冷的,含有很深的敵意,警戒心十足,果然是個很倔強的孩子。

「我們到金龍寺逛逛好不好?」

我徵求對方的同意。

「是內湖那個金龍寺嗎?好久沒去了,好,就去金龍寺吧!」

講完了話車內一片沉默,彼此感覺都很緊繃,前後座每個人都開始尷尬了,似乎此時才想起要談的主題是啥,所以一時間都無言以對。

「請問貴姓,我總不能都叫妳喂吧。」

我試圖打破僵局,問對方的姓名。

「對不起,一直還沒自我介紹,我姓林,先生姓錢,我女兒叫錢慧君,小君,趕快叫人,這麼沒禮貌。」

錢慧君依舊冷冷的看著我,敵意絲毫未減,嘴唇緊抿根本沒打算吭聲。

「妳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禮貌呢?我是怎麼教妳的?連人也不叫。」

太太有些惱火,神色挺狼狽的,顯然孩子的表現不如她預期的,有損她的顏面,所以臉色不睦。

「沒關係,小孩子嘛,都是這樣的。」

我安慰著太太,事實上若太太真有心,早在一見面就會要孩子叫人了,現在才在車上為孩子不叫人而生氣實在沒有必要的,弄這種懸虛實在讓人看了難過。

車子到了金龍寺,我讓慧英帶著慧君去附近逛逛,自己跟著太太走到廟前廣場的大樹下聊了起來。

「你看我女兒的毛病嚴不嚴重?她會持續下去嗎?萬一毛病不改,長大怎麼辦?你有沒有辦法幫忙管教她呢?」

太太一開口就丟出許多問題,從口氣上觀之,顯然有些頤指氣使的習慣,可能是當講師養成的,也可能是做慣專門委員之故。

「我覺得妳女兒的問題不嚴重,嚴重的是妳的問題,妳女兒的問題如果我沒猜錯,歸因在妳身上。」

「你這是什麼話?難道我還會要我女兒做小偷嗎?姓李的,你講話給我客氣點。」

太太臉色一變,滿臉的溫柔婉約霎時不見,右手伸出的食指直指向我的鼻端,我還真怕她那尖尖的指甲劃破我挺秀的鼻子。

「我話還沒說完,妳先別生氣,等我說完妳覺得妳受到了侮辱,那時妳再生氣我絕沒話說。」

「好,你說,我看你要怎麼掰,如果你說的沒有理,我可以告你誨謗的。」

太太氣呼呼地瞪著我,眼神的怒火快燒出瞳孔了。

「我先問妳,妳女兒的才藝課是她自己願意上的,還是妳指定的?」

我保持微笑的問她,希望我的皮揪得夠緊。

「當然是她願意的,我從來不勉強我女兒做任何事。」(待續)

( 心情隨筆心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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