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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的《文盲》
2015/07/30 13:19:19瀏覽384|回應0|推薦9
Excerpt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的《文盲》

這一本極為輕薄的小書或許可以當作雅歌塔‧克里斯多夫自傳,談到閱讀、談到語言,其實有著更令人感傷的成長背景。
這一位自稱文盲的流亡者如何成為享譽國際文壇的女作家,或許可以在本書裡頭找到一些線索。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290330
文盲
L’analphabete
作者雅歌塔克里斯多夫/
譯者胡瑛
出版社小知堂
出版日期2005/05/10
語言繁體中文

內容簡介
  「惡童三部曲」作者雅歌塔克里斯多夫在一九九五年出版《昨日》後沉寂了將近十年。令人引頸企盼的新作《文盲》,精采問世。
  《文盲》可謂雅歌塔.克里斯多夫的殘酷自傳,十一篇文章代表雅歌塔十一個階段的人生記錄,從描述在匈牙利手不釋卷的小女孩開始,到她寫完第一批法文小說為止,其間穿插著她幸福的童年生活、戰後的貧困、寄宿學校孤單的歲月、史達林死亡後所改變的世界、學習語言中所遇的恐怖經歷、奧地利的流亡生活,以及攜子在洛桑生活的日子等。這些看似悲慘的經歷背後,隱藏雅歌塔最真切的渴望──重回故鄉。雅歌塔以精簡的文字、諷刺的文筆,直指戰爭的殘酷,道出深藏人心的無力與哀傷。雅歌塔的內心世界淋漓盡致呈現文字之中。雅歌塔曾說:「寫作,好似讓夢般的東西帶著走。」儘管她已不再「夢遊」,但她深撼人心的作品仍將帶領我們遨遊在奇想的世界。


Excerpt
〈文盲〉
對我而言閱讀就像是一種疾病。任何出現在我眼前或落入我手中,像報紙、教科書、廣告、馬路上的一小截紙、食譜和兒童書籍之類的東西,只要有文字印刷,我都會拿起來閱讀。
那個時候,我只有四歲,戰爭也才剛開始。
我們住在一個小村落,那裡沒有車站,也沒有水電和電話。
父親是村裡僅有的老師,在唯一的教室裡,教導一至六年級的學生。學校的窗戶正對母親的菜園,和家裡僅隔著一個可供遊戲的場地。只要爬上客廳的最後一扇窗戶,就能看見父親站在黑板前寫字和整個教室裡的情景。
父親的房裡除了一股粉筆、墨水、紙張的味道外,總是靜謐得像冬天,就算到了夏天也是一樣。
母親的大廚房裡永遠瀰漫著血腥味、煮熟的肉味、牛奶、果醬、麵包味、潮溼的衣服味、嬰兒的尿騷味、吵雜聲和夏天的酷熱,冬天裡也是一樣。
每當天候欠佳,我們無法到外面嬉戲,當小寶寶哭得比平日厲害,或當哥哥和我將廚房搞得人仰馬翻時,母親就會要我們去父親那裡接受「處罰」。
當我們走出屋子,來到擱柴火的倉庫前,哥哥說:
「我寧可留在這裡劈柴。」
「好呀!媽媽應該不會反對。」
於是,我穿過庭院,進入客廳,站在大門前,垂下眼簾。父親說:
「過來!」
我走了過去,在他耳邊悄聲說:
「媽媽說……處罰……
「就這樣?」
父親會這麼問,是因為母親通常會要我安靜地交給他一張紙,或說出「醫生」、「緊急」等類似的話,有時甚至交代我說出三十八或四十的數字,一切都是為了那個體弱多病的嬰兒。
我告訴父親:
「是的,就只有這樣。」
他遞給我一本圖畫書:
「找個位置坐下。」
我走到教室中央,在年紀最大的孩子身後隨便找個空位。
也因此,不知不覺中,我逐漸染上閱讀這個無可救藥的毛病。
每當前往附近有水電的村落探望外公、外婆時,外公就會拉著我的手,帶我在村裡逛一圈。
外公取出放在燕尾服大口袋裡的報紙,對鄰居說:
「注意聽!」
然後對我說:
「唸吧!」
於是,我開始以他們要求的速度,字正腔圓地唸出報上的文字。
外公外婆對我相當引以為傲,但我對文字的癖好卻為我帶來不少責難與鄙視:
「她成天除了讀書,什麼事也不做。」
「她就只會讀書,什麼事也不會。」
「沒有比讀書更死氣沉沉的事了。」
「根本就是偷懶。」
更甚者,有人說:「她寧可讀書,也不願……
不願什麼?
「難道找不到比讀書更有用的事?」
直到今天,每當早晨屋裡空無一人,鄰居也外出工作,我卻將刷洗昨夜的碗盤、上街購物、洗燙衣服、製作果醬或糕餅這些家務事擱置一旁,在廚房的餐桌前攤開報紙,讀上好幾個鐘頭時……我心中都還是會有點罪惡感……
尤其是在我寫作時,這種感覺更是強烈。


〈母語和敵語〉
一開始,我們只有一種語言。當我們表達各種事物、感情、色彩、夢想、寫信、讀書和看報時,用的都是這種語言。
我無法想像世界上還存在著其他語言,也無法想像別人會以我不了解的語言來表達。
不論是在母親的廚房、父親的學校、加薩叔叔的教堂、街道上,村裡的其他住戶或外公外婆居住的城裡,大家使用的都是相同的語言,壓根兒沒想到要以另一種語言交談。
有人說住在村落外圍的茨崗人使用的是另一種語言,我卻認為那不是真正的語言,而是他們私下交談所使用的語言,就像亞諾和我,為了不讓迪拉聽懂而使用的另一種語言。
我也認為茨崗人會使用不同語言,是因為他們無法獲取別人的認同。在村子的酒吧裡,他們會在自己的酒杯上做特殊記號,通常這些酒杯也只有他們自己使用,因為沒有人願意使用茨崗人用過的杯子。
還有人說茨崗人會偷小孩。他們也的確偷過許多東西,但若你走過他們以黏土建造的屋子,看見圍在破屋四周嬉戲的小孩人數,一定會質疑這種說法。而且,茨崗人來村裡販售陶瓷製品或以蘆葦編織的籃子時,也會「正常」地使用和我們一樣的語言。
九歲時,我們舉家遷移到超過四分之一居民都使用德語的邊境城市。對我們這些匈牙利人來說,德語就是敵語,因為它讓我們想起奧地利人的統治,它也是那個時期占領我們國家的外國軍隊所使用的語言。
一年後,另一個外國軍隊占領我們國家時,俄語便成了我們在學校裡唯一可以使用的語言。
沒有人懂俄語。教授外語的老師,包括所有德語、法語和英語老師,都必須接受好幾個月的俄語進修課程。可是,他們無法真正了解俄文,當然也提不起教學興致,學生也就順理成章地提不起學習興趣。
全國老百姓全都陽奉陰違,儘管表面配合說俄語的政策,骨子裡卻默默反抗,一種自動自發的消極反抗。
學校裡的老師,對學習和教授蘇聯地理、歷史與文學,全都意興索然,也因此造就矇懂無知的下一代。
這就是我在二十一歲那年,偶然來到瑞士一個說法語的城市。對法文感到全然陌生的緣故。此後,我便開始嘗試征服法文,花上我畢生的精力來征服這個語言。
時至今日,我已經說了不下二十年的法語。也寫了二十年,對法文卻還是一知半解,不只在說的時候會出差錯,寫的時候也必須經常查閱字典。
基於這個理由,法語也被我當成敵語。還有另一個最嚴重的原因:這個語言正逐步在扼殺我的母語。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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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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