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24/11/19 05:07:38瀏覽12|回應0|推薦1 | |
Excerpt:隱地主編的《白先勇書話》 近日開始閱讀與白先勇相關的作品。雖然本書的主題是白先勇的文章(書話),但書末收錄了編者隱地本人的一篇文章似乎更有意思——原來爾雅出版社受惠於白先勇甚多,以下摘要分享。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410583 白先勇書話 編者:隱地 出版社:爾雅 出版日期:2008/07/20 內容簡介 本書是七十歲「少年」隱地,為七十歲「少年」白先勇所編的書。即使上了年紀,仍然熱愛生命且繼續創作的都是「少年」。適逢白先勇七十歲壽誕及爾雅三十三周年社慶,用社慶書賀白先勇的生日,真是喜上加喜雙喜臨門。 《白先勇書話》收錄白先勇年少時深受影響的書以及為其他作家出書所寫之序文,並大量蒐集和白先勇有關的文壇掌故及溫馨故事,再加上有關白先勇豐富的資料彙整,是一本白先勇粉絲不容錯過的好書。 【Excerpt】 〈回憶二三事〉/ 隱地 ——白先勇和我 四十六年前,讀到白先勇的短篇小説〈畢業〉(後改題〈那晚的月光〉,收入白先勇早期的短篇小說《寂寞的十七歲》)就傾心不已,曾在《自由青年》雜誌寫過一篇賞析。年輕時候,我也是白先勇創辦的《現代文學》雜誌的忠實讀者,他在自己辦的雜誌上幾乎每期都會發表一篇小説——就是後來結集出版的《台北人》,我萬萬想不到這本最初由晨鐘出版社(白先勇創辦的出版社)印行的書,隔了十年,也就是一九八三年,突然改由我的爾雅出版社接手。世間事,最後揭曉,總是讓人始料未及。 一九六八年,我開始有了每年編輯一本「年度小説選」的構思。這件工作後來持續做了三十一年,直到一九九九年才結束。「年度小説選」第一集《十一個短篇》就選了白先勇〈金大班的最後一夜〉,寫信到美國徵求同意,他爽快地立即答應,自此和先勇通信,後來他回台北成立晨鐘出版社舉辦慶祝酒會,邀我參加,一見如故;先勇是吃過我媽媽煮的菜的少數幾個朋友之一,媽媽對他讚不絶口,而先勇好像也一直忘不了媽媽的手藝,「老太太的菜做得真好」,多少年後,他嘴上還常掛著這句話。 在辦爾雅之前,我曾投資另一家金字塔出版社,那家出版社的發行人林秉欽,同時也總經銷《現代文學》雜誌,當先勇知道我投資的錢收不回來時,他出面要林秉欽先把錢還我,而那錢,其實是先勇拿出來的。這件事,要不是先勇為爾雅成立二十周年寫的一篇回顧文字裡説出來,至今我還被蒙在鼓裡。老實説,要不是取回了那筆錢,後來我不可能成立爾雅,爾雅所以能有今天,第一個要感謝恩人白先勇。 先勇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永遠默默地助人。他的「悲憫情懷」,不是只表現在小説和他創造的人物身上,他本身就是一個最具悲憫情懷的人——他愛才、惜才之外,也肯為文學獻身,年輕時候,他就籌錢創辦《現代文學》雜誌,另外三位合辦人是歐陽子、王文興和陳若曦——四個人都是台大外文系同班同學,也全是夏濟安教授的學生。他門為《現代文學》出錢出力,而全心全意護著《現代文學》的,應該是白先勇。到了美國,他仍設法三百、五百美金寄回台北,為了讓《現代文學》一期一期繼續辦下去,姚一葦、余光中、何欣和柯慶明等教授都被他的誠心感動,他雖人不在台北,幾位教授仍然一期一期幫他编出來,《現代文學》幕後的一雙推手仍然是白先勇。後來,《現代文學》由於種種因素還是不得不停刊,我想,這是白先勇一生中的隱痛。 據説,白先勇賣掉了坐落在敦化南路一户屬於他的房屋,將得到的錢創辦晨鐘出版社。我想,他最初的想法,一定是希望出版社如果可以賺一點錢,就可以貼補賠錢的《現代文學》雜誌、養住《現代文學》雜誌。誰會想到,不到十年,晨鐘維持不下去,一户房屋也就這樣化為烏有。 不但如此,為了讓晨鐘能繼續生存,白先勇自己的暢銷書——《台北人》——一版又一版的印刷,他從未領一分版税。白先勇真正拿到《台北人》的第一筆版税,要等到爾雅版初次印出來,如今《台北人》在爾雅印了八十多版,白先勇每回從美國回台北,他説:「隱地又會送版税來!」是的,只要書好銷,作家就彷彿在院子裡種了一棵果子樹——每年都會有果子吃,作家開心, 出版社的創辦人,何嘗不一樣心花怒放。 我前面説過,白先勇愛才——寫《文化苦旅》、《山居筆記》紅遍兩岸的余秋雨教授,最初也是白先勇回大陸時發掘的——白先勇在一九九一年,前後不止兩三次寫信,要我注意上海戲劇院教授余秋雨;我事情多,编輯桌上永遠有回覆不完的信,並未聽先勇話立即寫信給秋雨先生,有一天,突然接到白先勇從美國撥來的一通長途電話:「余秋雨教授現正在台北,住在國賓飯店,你趕快電話和他連絡,他的《文化苦旅》你要爭取。」我終於拜訪了余教授,也談妥了合作出書,十六年來,余秋雨在台灣成為家喻户曉的作家,白先勇發揮了他的先見之明,可見白先勇不單自己小説篇篇寫得讓讀者引頸企盼,别人有没有才氣,他更是一眼就能夠辨識。 爾雅出版社於一九七五年創社,以小説、散文為重心,三年後才開始印行詩集。詩人陳義芝在為爾雅編《爾雅詩選》(爾雅創社二十五年詩菁華)時發現,爾雅七十年代出的唯一詩集是杜國清的《望月》,這本詩集當初就是白先勇交給我的,他說:「詩集是出版界的票房毒藥,但是一個文學出版社無論狀況多麼困難,一定要出版幾本詩集,没有詩集,就不能算是一個文學出版社。——這話讓我牢記一輩子。後來爾雅成為文學出版社中出版詩集最多的出版社,而這番用心,詩人是看得到的,作家林幸謙在寫給我的信裡有這樣一句話:「文學可能至今仍然是您的救贖的火柱吧,不然你也不會出版我的詩集《判徒的亡靈》了。」 作家,特别是小説家肯接納新詩的並不多,但這麼多年一路走來,我慢慢發現,文章從少年寫到老年,能像釀酒似地愈寫愈醇美,一定會讀新詩舊詞。另一位極力推廣新詩的散文大家王鼎釣,也一再勸人讀詩:「我在没有靈感的時候,一讀詩,源頭活水就來了。我在缺乏想像力的時候,一讀詩,思想就生出翅膀來了。我對寫作喪失自信的時候,一讀詩,就又有了勇氣。」 大量出版詩集的結果,更意外的收穫是,五十六歲那年,我竟然也跳進詩隊伍寫起新詩來,十五年來,出了六册詩集,被人戲稱「台灣最年輕的詩人」,這事,也有點不可思議,但我樂在其中。如今重提這件事,也是飲水思源。想到要不是白先勇當初提醒我出版詩集,説不定爾雅至今仍只出小説和散文。對一個號稱文學出版社的出版業者來説,將是多麼大的一種缺憾。 這幾年,白先勇每次回台,我們總要見面敘舊,我了解的白先勇,他仍在寫作,一方面在寫他父親白崇禧將軍的傳記,一方面他可能一直在寫一個長篇,或者是,他一直想把「紐約客」系列完成。白先勇如今不只是關心文學,他也關心整個社會。前一陣子,他和愛滋專家何大一教授回到台北,辦了一個大型的防止愛滋的會議。看到年紀輕輕的生命,一個個在「中途之家」等待死神的降臨,白先勇何其痛心,他呼籲政府和社會要面對殘酷的事實,再不設法解決問題,而像鴕鳥似地躲著,愛滋將繼非洲之後繼續侵襲亞洲,亞洲是世界人口的大倉庫,如果不及早防止,將來禍害子孫的程度可能比任何一個戰役還要來得大。白先勇看問題一向看得遠,所以他要跳出來,加大分貝提醒各界,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夠正視愛滋,不要以為和自己無關,地球如今已縮小成一個村莊,必須事事關心,否則下一個受害者可能就是我們自己。 有人批評白先勇寫消極的東西,白先勇説:「其實寫作本身便是很積極的一件事,肯提筆去寫的作家都不消極……每個文學家心裡都有他們對人生的看法……文學跟新聞、社會學不同,就算在一千萬人中,只有一個人是不快樂的,還是值得去寫那不快樂的人,文學不能以多寡而論。」見(袁則難〈兩訪白先勇〉) 在接受另一位傑出的訪問者夏祖麗的專訪時,白先勇強調:「小説是一種藝術,文學是要當成一種宗教來信仰的,要有獻身的精神。絶不是在報章雜誌上發表幾篇文章就夠了。」 白先勇的文學世界是悲天憫人的,而他自己的處世哲學也是寬厚的,他更以悲憫的心,希望我們生活著的世界會變得美好。「至少,不能比現在更壞!」 爾雅為了讓熱愛文學的人看到他的小説藝術,先後出版了歐陽子的《王謝堂前的燕子》——《台北人》的研究與索隱)、劉俊的《悲憫情懷》——白先勇評傳,以及袁良駿的《白先勇論》,透過這些專書的導引,我們對小説家白先勇會産生無與倫比的尊敬。是的,小説家是人類世界的良心,讓我們一起讀小説,讀小説,才會看清我們生活著的世界為何腐爛,我們要如何擁有一顆清醒的心,請翻開任何一本世界級的好小説,你就是在向自己索取一個乾淨的靈魂。人人這樣做,我們社會的明天才有希望! ——原載上海《收穫雙月刊》第一四五期(二〇〇〇年九月二十五日) 二〇〇八年六月五日重寫 |
|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