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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納博科夫的《獨抒己見》
2024/10/14 05:52:39瀏覽36|回應0|推薦2
Excerpt納博科夫的《獨抒己見》

其實個人對於納博科夫的小說不太有感覺,但對於他的《文學講稿》則是非常喜歡。(畢竟普魯斯特是他講稿中的重點作家啊!)

這本《獨抒己見》涵蓋訪談、書信及文論,我想對於納博科夫的創作及文學方面的思考應該會有更多的認識,以下摘要分享幾篇訪談的內容。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CN11559015
獨抒己見
作者: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
譯者:唐建清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8/07

內容簡介
二十世紀公認傑出的小說家、文體家納博科夫的自編文集,以《巴黎評論》《時代》《紐約時報》《花花公子》、BBC電臺等知名媒體的採訪為主體。22則訪談,11封致編輯的信,14篇文論,勾勒出鮮明而堅定的自我肖像。不同於其他小說作品,《獨抒己見》是一份真正意義上的自述;江湖上流傳的獨具納式風格的毒舌經典語錄,大多出自此書。納博科夫面對著媒體提出的種種刁鑽問題,如書名“strong opinions”所體現的,提出一系列堅定見解,談及生活、文學、教育、電影以及其他種種主題:洛麗塔如何險些付之一炬;對蝴蝶怎樣迷戀一生;什麼是心目中最理想的旅行方式;翻譯和創作藝術的終極標準是什麼……他毫不理會那些讀不懂他作品的庸眾,樂於宰殺那些他不認同的文壇神牛。讀者可以藉由這些火花四濺的文字,讀懂納博科夫,踏上他腦海中那座迷人、險峻而富於挑戰的精神島嶼。

Excerpt
BBC電視台(1962)〉

您是一個專業的鱗翅目昆蟲學家嗎?
是的,我對蝴蝶的分類、變異、進化、結構、分布、習性感興趣,這聽起來很了不得,但其實我只是一小類蝴蝶的專家。我在幾種科學期刊上發表過一些關於蝴蝶的論文——但我得重申:我對蝴蝶的興趣純屬科學性質的。

這與您的寫作有什麼聯繫嗎?
一般來說是有聯繫的,因為我認為,在一件藝術品中,存在著兩者之間的某種融合,即詩的精確與純科學的欣喜這兩者的融合。
Is there any connection with your writing?
There is in a general way, because I think that in a work of art there is a kind of merging between the two things, between the precision of poetry and the excitement of pure science.

在您的小說新作《微暗的火》中,有一個人物說,真實既不是真正的藝術的主體,也不是它的客體,藝術創造它自己的真實。什麼是藝術的真實?
真實是一種非常主觀的東西。我只能將它定義為:信息的一種逐步積累和特殊化。舉個例子,如一枝百合,或任何其他自然物體,一枝百合在博物學家那兒要比在普通人那兒真實。而對一個植物學家來說,它更真實得多。要是這位植物學家是個百合花專家,那這種真實則更勝一籌。這樣,你離真實就越來越近,但你不可能完全達到真實,因為真實是不同階段、認識水平和底層false bottoms)的無限延續,因而不斷深入、永無止境。你可能對某件事情知道得越來越多,但你難以對這件事情無所不知。這是沒有希望的。所以,我們的生活多少被幽靈般的客體所包圍。就拿那兒的一台機器來說,對我而言它完全是一個幽靈。我對它一無所知,嗯,它對拜倫爵士有多神秘,對我來說也就有多神秘。

您用哪種語言來思維?
我不用任何語言思維。我用形象思維。我不相信人們用語言思維。人們思維時並不動嘴唇。只有那些文盲認字或思索時才動嘴唇。我不動嘴唇,我用形象思維。有時,一個俄語或英語句子會隨著意識波動而浮現,但僅此而已。
What language do you think in?
I dont think in any language, I think in images. I dont believe that people think in languages. They dont move their lips when they think. It is only a certain type of illiterate person who moves his lips as he reads or ruminates. No, I think in images, and now and then a Russian phrase or an English phrase will form with the foam of the brainwave, but thats about all.

您開始寫作時用俄語,後來轉向用英語,是嗎?
是的,那是一次非常困難的轉向。我個人的悲劇(不會,也確實不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在於:我不得不放棄我的母語,放棄我天然的習慣用語,放棄我美妙的、極為豐富和無比溫馨的俄語,轉向二流的英語。

《洛麗塔》有著怎樣的創作過程?
她很久以前就誕生了,那是在1939年的巴黎。1939年,或1940年初,我感受到《洛麗塔》的第一次小小的悸動,那時,我正病倒在床,肋骨神經一陣劇烈的疼痛——猶如傳說中亞當肋骨的突然劇痛。我能回想起的是,最初的靈感來自一個多少有些神秘的報章故事,我想這是在《巴黎晚報》上讀到的。巴黎動物園的一隻大猩猩,經過科學家數月的訓練,最終用炭筆畫出了動物的第一張圖畫,這張素描印在了報紙上,畫的是這個可憐生物所居住的籠子的柵欄。

亨伯特·亨伯特,這個中年誘惑者,有什麼出處嗎?
沒有出處。他是我虛構的。這個男人有一種迷戀,我認為我的許多人物都有著突如其來的迷戀,各種不同的迷戀;但是他之前從來沒有存在過。他只是在我寫了這本書之後才存在。在我寫這本書的時候,我時常在報紙上讀到各種傳聞,說的是老男人勾引小女孩:一種有趣的巧合,但僅此而已。

洛麗塔本人有原型嗎?
沒有。洛麗塔沒有任何原型。她誕生於我自己的頭腦。她從未存在過。實際上,我對小女孩並不瞭解。當我構思這一主題時,我想我並不認識某個小女孩。我在社交場合會時常遇到一些小女孩,但洛麗塔是我憑空想像的產物。

您為誰寫作?您有什麼樣的觀眾?
我不認為一個藝術家應該為觀眾操心。他最好的觀眾就是他每天在剃鬚鏡中看到的那個人。我認為,一個藝術家想像中的觀眾,如果他想像這一類事情的話,就是一房間擠滿了戴著他自己的面具的人。

〈《花花公子》(1964)〉

寫作的快樂是什麼呢?
寫作的快樂完全取決於閱讀的快樂,一個短語帶來的欣喜、歡樂由作者和讀者分享,由得到滿足的作者和感恩的讀者分享,或者——這是一回事——由對內心中啓示他進行意象組合的未知力量懷抱感激的藝術家和從這種組合中得到滿足並有藝術氣質的讀者分享。每一個好讀者一生中總欣賞過幾本好書,所以,為什麼要去分析兩者都知道的這種樂事呢?我主要為藝術家寫作,為藝術家同行和藝術追隨者寫作。然而,我從未在文學課上對學生恰當地解釋如何閱讀——事實是,你不用心靈去讀一部藝術作品(心靈是一個相當愚蠢的讀者),也不單單用大腦去閱讀,而是用你的大腦和脊椎去閱讀。女士們先生們,脊椎感到的震顫真實地告訴你,什麼是作者所感受的以及希望你去感受的。我好奇地想,我是否會再次用幸福的雙手去丈量講台的寬度,面對一群充滿同情的大學生再次把頭埋到筆記本裡。

您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讀些什麼?
在十到十五歲期間,在聖彼得堡,我讀的小說和詩歌——英語、俄語和法語的——肯定比我一生中其他任何五年讀的都要多。我尤其喜歡威爾斯、坡、勃朗寧、濟慈、福樓拜、魏爾倫、蘭波、契訶夫、托爾斯泰和亞歷山大·勃洛克的作品。在另一層面上,我的英雄是紅花俠、菲利亞斯·福格、夏洛克·福爾摩斯。換句話說,我是一個家中擁有豐富藏書、能用三種語言閱讀的很正常的男孩。在後來的一個時期,在西歐,二十至四十歲之間,我喜歡的作家是霍斯曼、魯伯特·布魯克、諾曼·道格拉斯、柏格森、喬伊斯、普魯斯特和普希金。在這些我最喜歡的作家中,有幾個——坡、儒勒·凡爾納、埃穆什考·歐爾齊、柯南·道爾和魯伯特·布魯克——失去了對我曾有過的魅力和刺激。其他作家風采依然,在今天看來,就我個人而言,他們可能是不朽的。在20年代、30年代,我從未像我的許多同齡人那樣,接觸算不上一流的艾略特和肯定是二流的龐德的詩歌。1945年前後,他們已不再時尚,我讀了他們的詩,那是在一個美國朋友家中的客房裡,我不僅仍然對他們無動於衷,而且不理解為什麼該為他們操心。但我想,對那些先於我發現他們的讀者來說,他們的詩歌保存了某種情感的價值。

您現在的閱讀習慣是什麼?
通常我同時讀好幾本書——舊書、新書、小說、非虛構作品、詩歌,什麼都讀——當床邊一摞十幾本書減少到兩三本時,那一般常發生在週末,我就再添上一摞。有幾種小說我從不碰——如神秘小說,我討厭,還有歷史小說。我也厭惡所謂特有勁的小說——充滿了千篇一律的淫穢描寫和大段的對話——實際上,當我從一個抱有希望的出版商那兒收到一本書時——“希望我像他那樣喜歡這本書”——我首先就檢查一下書中有多少對話,如果對話看起來囉里囉唆或沒完沒了,我就砰地合上書,不許它上我的床。

有什麼當代作家您喜歡讀嗎?
我有幾個喜歡的作家——如羅伯一格里耶和博爾赫斯。在他們神奇的迷宮中你可以呼吸得多麼自由和歡快啊!我喜愛他們思想的清澈、純淨和詩意、鏡中的幻景。

〈《生活》(1964)〉

您認為您說的幾種語言中哪種語言最美?
我的頭腦說是英語,我的心靈說是俄語,我的耳朵說是法語。
Which of the languages you speak do you consider the most beautiful?
My head says English, my heart, Russian, my ear, French.

〈紐約電視台13頻道(1965)〉

因為您精通英語,您經常被拿來與康拉德相比。
嗯,我這樣說吧。小時候,我是個狼吞虎嚥的讀者,所有的少年作家似乎都這樣,八至十四歲期間,我很喜歡浪漫派作品——廣義的浪漫派——如柯南·道爾、吉卜林、約瑟夫·康拉德、切斯特頓、奧斯卡·王爾德,還有一些對年輕人有吸引力的作者。但是,如我先前在別處說過的那樣,我根本不同於約瑟夫·康拉德。首先,他在成為英語作家之前並沒有用母語寫作;其次,我今天受不了他那種優雅的陳詞濫調及原始本能的衝突。他曾寫道,他寧可讀加尼特譯的《安娜·卡列尼娜》而不讀原著!這就像面對一些愚蠢至極的人時福樓拜常說的:簡直是痴人說夢。自從像高爾斯華綏、德萊賽,還有泰戈爾、馬克西姆·高爾基、羅曼·羅蘭這些可怕的庸才常被當作天才之後,我就對所謂巨著這類偽概念感到困惑和好笑。舉例來說,曼的愚笨的《威尼斯之死》或帕斯捷爾納克的誇張、寫得糟糕的《日瓦戈醫生》,或福克納的南方編年史被認為是傑作,或至少是新聞記者所說的巨著,在我看來,是一個荒謬的錯覺,如同一個被催眠的人同一把椅子做愛。我心中的20世紀散文傑作是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卡夫卡的《變形記》、別雷的《聖彼得堡》,還有普魯斯特童話般的《追憶似水年華》的前半部分。

〈《紐約時報書評》(1972)〉

您如何面對生活的磨難?
每天上午洗澡和早餐前刮臉,以便隨時遠走高飛。

您追求何種文學美德?如何追求?
尋求最佳用詞,使用每一本可能找到的詞典,借助聯想和節奏,盡可能確切地表達想要表達的。
What are the literary virtues you seek to attain — and how?
Mustering the best words, with every available lexical, associative, and rhythmic assistance, to express as closely as possible what one wants to express.

您日後可能要承擔責任的文學罪過是什麼?您如何為自己辯護?
在我的書中寬恕太多的政治蠢人和文學騙子。選擇抨擊的目標時過於挑剔。

您在世界文學界有何種位置?
這兒的視野就很好。
What is your position in the world of letters?
Jolly good view from up here.

自我的存在會給您帶來什麼問題?
這是一個語言學問題:這一事實源於模仿性演變的行為。自我一詞在俄語裡意為他的

這些日子您心馳神往的地方是哪兒?
草坪。俄國北方一塊有著英雄珍眼蝶的草坪,南加州一塊有格林內爾藍蝶的草坪。諸如此類。

您如何看待人從泥濘中往上爬?
真正了不起的表現。雖然遺憾的是,麻木的大腦仍沾著一些泥巴。

對死亡我們應抱什麼態度?
讓我一個人待著,陰鬱的死神說。(空墓上刻著虛假的文字。)
What should we think about death?
«Leave me alone, says dreary Death» (bogus inscription on empty tomb).

您讚賞哪種力量?反對哪種力量?
為穩妥起見,我傾向於只接受一種力量:藝術戰勝垃圾的力量,神奇戰勝野蠻的力量。

什麼樣的大問題您不感興趣?您最關切的問題是什麼?
問題越大我越不感興趣。我最關注的問題是色彩的微觀層面。
What are the large issues that you cant get interested in, and what are you most concerned with?
The larger the issue the less it interests me. Some of my best concerns are microscopic patches of color.

對難以捉摸的真理,我們能夠(應該)怎麼辦?
人能夠(及應該)找一個訓練有素的校對,確保印刷錯誤和疏漏不會損害採訪的真理,報社想方設法安排一次採訪,而作者尤其關注他的話語能準確無誤地刊出。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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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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