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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3 05:35:39瀏覽17|回應0|推薦2 | |
Excerpt:【牛津通識】《記憶》 ……我太清楚了,心靈留下的那些影像那麼易於被心靈抹去。新的影像取代舊的,不再具有那種起死回生的能力。如果那晚母親從外祖母將在我過生日時送給我的那包書裏抽出來的那本《棄兒弗朗沙》還在,我絕不會看一看它,因為我會非常害怕,太怕書中漸漸摻入我今天的印象,望著它就此變成一件現時的物品,以致當我希望它復活那個在貢布雷的小房間裏辨讀它的書名的孩子時,孩子認不出它的口音,不再答應它的呼喚,從而永遠埋沒在遺忘之中。 ——普魯斯特,《追憶似水年華 VII 重現的時光 》(p.214, 聯經版 1992) 或許是因為普魯斯特的關係,個人對於「記憶」這個題目特別有興趣。 隨手查閱相關的書名,例如:《植物的記憶與藏書樂》、《記憶所繫之處》、《記憶的風景》、《遺忘的慰藉》…… 雖然本書的文學相關部分較少,但關於探索「記憶」的論述和研究試驗,仍有相當程度的可讀性,以下摘要分享。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53360 牛津通識 記憶 作者:福斯特 譯者:劉嘉 原文作者:Jonathan K. Foster 出版社:牛津大學 出版日期:2017/07/08 內容簡介 為甚麼我們有時記不清上周做了甚麼,卻能記得童年往事,好想它們就發生在昨天?記憶如何儲存在我們的大腦中,隨著我們長大衰老它們又如何變化?記憶出錯時會發生甚麼,他人能否操縱我們的記憶?這本迷人的小書彙集了心理學和神經學的最新研究成果,回答了關於記憶科學的其他重要問題,告訴我們記憶如何發生作用、為何沒有記憶我們便無法生活,甚至教給我們改善記憶力的方法。 【Excerpt】 〈你就是你的記憶〉(You are your memory) 人的記憶力有強有弱,發展不均衡,似乎比人的其他才智更加高深莫測。 (There seems something more speakingly incomprehensible in the powers, the failures, the inequalities of memory, than in any other of our intelligences.) ——簡·奥斯汀(Jane Austen) …… [記憶形成的模型和機制](Models and mechanisms of memory) 關於記憶是如何形成的,人們曾提出過很多不同的模型,最早的可追溯至古典時代。柏拉圖將記憶看作一塊蠟板,上面可以留下印記或編碼,隨後存儲下來,以便我們日後提取這些印記(即記憶)。編碼、存儲和提取這三者的區分,直到今天仍被研究者們沿用。其他古典時期的哲學家還曾將記憶比作鳥舍裏的鳥,或是圖書館裏的書,這強調了「追憶」的難度:提取特定的信息,猶如抓到特定的那隻鳥或找到特定的那本書,難度可見一斑。 現代的理論家們已經開始認識到,記憶是一個選擇性、解釋性的過程。換言之,記憶不僅僅是被動地儲存信息。在學習和存儲新的信息之後,我們可以對其進行選擇、解釋,並將不同的信息相互整合,從而更好地運用我們學會和記住的信息。這或許就是為什麼象棋專家能輕鬆地記住棋盤上各個棋子的位置,而足球迷能輕鬆地記住周末球賽比分的原因:他們在相關領域內擁有豐富的知識,而他們知識體系內的不同要素之間又彼此關聯着。 然而我們的記憶力遠遠談不上完美。正如作家、哲學家C.S. 劉易斯(C. S. Lewis)概括的那樣: 我們有五種感官,有抽象得無可救藥的智力,有片面選擇的記憶,還有一系列先入為主的觀念和假設,多到讓人只能察驗其中的一小部分,而根本無法全盤覺察。這樣的配置,能觀照出多少事實的全貌呢? (Five senses; an incurably abstract intellect; a haphazardly selective memory; a set of preconceptions and assumptions so numerous that I can never examine more than minority of them – never become conscious of them all. How much of total reality can such an apparatus let through?) 要在這個世界上有效地運轉,有些事情我們需要記住,有些則無須記住。前面我們已經留意到,需要記住的事情常常具有進化上的重要意義:在與「威脅」或「獎賞」相關的情形下(無論是實際存在的,還是自己認為如此的),相應的大腦機制會被激活,從而令我們能更好地進行記憶。 沿着這一線索來思考,許多當代學者認為,記憶機制最重要的特點在於:這是一個動態的活動,或者説是一個過程,而不是靜態的實體或事物。 [艾賓浩斯的研究] 雖然有關記憶的個人觀察和軼事頗有趣味和啟發性,但這通常來自某一個人的具體經歷,因此客觀真實性以及普遍適用性均有待商榷。而系統的科學研究則可以為相關課題提供獨特的洞見。其中,赫爾曼.艾賓浩斯(Herman Ebbinghams)曾在19世紀晚期針對記憶和遺忘進行了一系列經典的研究。 艾賓浩斯自學了169個音節組,每組都包含13個無意義的音節。每個音節包括「毫無意義的」三個字母,以輔音一元音一輔音的方式組成(例如:PEL)。經過21分鐘到31天不等的時間間隔之後,艾賓浩斯再次對這些音節組進行記憶。他對這段時間內的遺忘率尤其感興趣,並使用「節省量」(再次學習時所節省的時間與初次學習時間的比值)來衡量遺忘的程度。 艾賓浩斯發現,遺忘速度大致呈現負指數規律變化,即在學習完材料後的最初階段,遺忘進展得很快,之後,遺忘的速度會慢下來。所以,遺忘速度是呈負指數規律的,而不是線性的。這一觀察已然經過時間的檢驗,適用於一系列不同的學習材料和學習條件。因此,如果你離開學校後不再學習法語,那麼在最初的12個月裏,你對法語詞彙的遺忘會發生得非常快。但隨着時間繼續推移,你的遺忘速度將會降低。如果你五年或十年後再學習法語,你會吃驚地發現自己還能記住這麼多詞彙(與幾年前你所能記住的相差不多)。 艾賓浩斯還發現了記憶的另一個有趣特點。對於那些「丢失了的」信息,例如那些被遺忘了的法語詞彙,你能比初學者更快地再次掌握它們(這就是艾賓浩斯提出的「節省」的概念)。這一發現意味着,這些「丢失了的」信息一定還在大腦中留存着痕跡。這也證實了無意識認知的重要性:顯然我們已經無法有意識地記住這些「丟失了的」法語詞彙,但研究表明,我們在潛意識裏仍然留有相關的記憶。我們會在後面的章節中對此進行探討。著名心理學家B.F. 斯金納(Skinner)也提出過與此密切相關的觀點,他寫道:「教育是經歷了學習和遺忘後仍留存下來的東西。」(‘Education is what survives when what has been learnt has been forgotten.’) 對此我們可以補充:「在有意識的記憶中遺忘了,但仍然以其他的形式留存着。」(‘...consciously forgotten but retained in some other residual form’.) …… [巴特利特的研究] 記憶研究領域內第二個偉大的體系出現在20世紀上半葉,即艾賓浩斯之後的幾十年,這一體系以弗雷 德里克·巴特利特(Frederick Bartlett)的研究為代表。在1932年出版的著作《回憶》(Remembering)中,巴特利特對紅極一時的艾賓浩斯的研究提出了質疑。巴特利特認為,利用無意義音節進行的研究並不能很好地反映現實生活中人們的記憶是如何運作的。他提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生活中,有多少人會花時間去記憶無意義的音節?艾賓浩斯努力做到讓測試材料不具備意義,巴特利特卻反其道而行,着重使用本身具有意義的材料(更準確地説,是我們試圖賦予意義的材料),而他選擇的受試者將在相對自然的條件下對這些材料進行學習和記憶。的確,我們自然而然地就會為周圍發生的事情賦予意義,這似乎是「人類本性」的基本特點之一。這一點在巴特利特的很多著作中都有所強調。例如,在巴特利特的一些最有影響的研究中,受試者曾被要求閱讀一些故事(其中最有名的一篇叫作「鬼的戰爭」),然後再將故事回憶出來。巴特利特發現每個人回憶故事的方式都獨具一格,但他也找到了一些普遍的趨勢: •人們回憶出的故事往往比實際的故事要短; •故事變得更為連貫了,換句話説,人們在試圖理解不熟悉的材料時,會將這些材料與腦海裏業已存在的想法、知識和文化上的預設聯繫起來; •人們在追憶時對故事所做出的修改,往往跟他們第一次聽到該故事時的反應和感受有關。 …… 因此,巴特利特和艾賓浩斯在記憶研究中採取的方法存在重要的區別。巴特利特觀點的核心在於,人們會為自己觀察到的事件賦予意義,而這會影響他們對這些事件的記憶。對於採用相對抽象、無意義的記憶材料來進行的實驗室研究而言,這一點或許並不重要,艾賓浩斯所做的無意義音節實驗便是如此。但是巴特利特認為,在現實世界更自然的場景中,這種對於意義的追求是記憶運作的重要特點之一。 〈記憶的圖景〉(Mapping memories) [記憶處理的層次]( Levels of processing) 關於記憶(尤其是長時記憶)有一個很有影響的補充性理論框架,這便是記憶的處理層次框架。與記憶的結構模型不同,這一框架強調的是記憶的加工處理過程的重要性,而不是記憶的結構和容量。處理層次框架的思路是由弗格斯·克雷克(Fergus Craik)與鮑勃·洛克哈特(Bob Lockhart)在實驗心理學文獻中首次闡述的。有趣的是,在某種意義上,小説家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早已總結出了這一理論的主要原則,他曾寫道:「那些我們不曾深入思考的東西,很快就會被忘卻。」(‘We soon forget what we have not deeply thought about’) 克雷克和洛克哈特提出,記憶的質量取決於我們在記憶編碼的那一刻信息處理的質量。他們描述了不同的處理層次,「表面」層次僅僅處理記憶材料的物理特性,「較深」的層次涉及記憶材料的語音特性,而再深一些的層次則涉及對材料的意義進行語義編碼。 隨後的許多正式實驗都表明,就測試中的記憶表現而言,「深層次」的信息編碼處理要優於「表面層次」的處理。 …… 〈增強記憶力〉(Improving memory) [擁有完美記憶力的人](The man with a perfect memory) 幸福無非就是身體健康、記性不佳。 (Happiness is nothing more than good health and a bad memory.) ——阿爾伯特·史懷哲(Albert Schweitcer) 人們常常希望自己擁有「完美的記憶力」。但是接下來這個故事會告訴我們,「能夠」忘記事情也是一件好事。盧里亞(Lunia)在他的著作《記憶大師的心靈》(The Mind of a Mnemonist)中記述了舍列舍夫斯基(Shereshevskii)(以下簡稱S)的故事。S擁有非常卓越的記憶力,並且大量地運用內心圖像。他也體現出所謂的通感(synaesthesia)現象,即某些感官刺激會引發其他感官的體驗。對於這樣的人,聽到某種聲響有可能會喚起某種嗅覺,或者看到某一數字會喚起對某種顏色的視覺記憶。 S是在當記者的時候被初次發現擁有這樣的特質的。他的編輯注意到,S特別善於記住在展開調查採訪之前他所得到的指示。事實上,即使是對明顯無意義的信息,S也幾乎呈現出完美的記憶表現。無論他收到的任務指示有多複雜,他都似乎根本不需要記筆記,而且能幾乎一字不差地複述所有他被告知的内容。S自己以為這種能力是理所當然的,但他的編輯説服他去見一位心理學家,也就是盧里亞,並進行了一些測試。盧里亞設計了一系列難度遞增的記憶任務,內容包括超過100位的數字、冗長而無意義的音節、用他不懂的語言所寫的詩歌、複雜的圖形和精細的科學公式。S不僅能完美地回憶出這些信息,還能用倒序來複誦。甚至幾年之後,他仍能回憶起這些信息。 S的出眾記憶力的奧秘似乎在於,他能夠不費吹灰之力便建立大量有感染力的視覺聯想或其他感官聯想,這或許與他的通感能力有關。這意味着,對於其他人而言是枯燥空洞的信息,對S來説卻能創造出生動的多重感官體驗,不僅僅是視覺上的,還可以是聽覺的、觸覺的和嗅覺的。因此,S能夠用豐富詳細的形式對任何信息進行重新編碼,並牢牢記住它們。 有人可能會想,擁有像S這樣完美的記憶力該是多麼美妙。但實際上,遺忘通常具有相當的適應性,一般來説我們會記住那些對我們而言是重要的信息,而那些不太重要的信息會在我們的記憶中逐漸消退。因此,一般而言,我們的記憶更像是一個篩子或者過濾機制,這樣一來我們肯定不可能記住所有的一切。相反,S卻能夠記住幾乎所有事情,因此他的生活有些凄慘。S的最大痛苦在於,新來的信息(比如別人閑談的話語)會在他的腦海中引發一系列無窮無盡的聯想,彷彿失去控制的火車,完全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最後,S甚至都無法與他人進行交談,更不要說繼續從事記者的工作了。 不過,S的確成為了一名職業的記憶專家,曾在台上演示他那超乎尋常的記憶技巧,並以此謀生。但他苦於無法忘記那些在表演過程中記住的抽象信息。他的記憶中充斥着各種支離破碎的無用信息,他想忘記卻無能為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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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