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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阿蘭‧柯爾本的《惡臭與芬芳:感官、衛生與實踐,近代法國氣味的想像與社會空間》
2023/02/03 05:22:19瀏覽689|回應0|推薦6
Excerpt:阿蘭‧柯爾本的《惡臭與芬芳:感官、衛生與實踐,近代法國氣味的想像與社會空間》

《惡臭與芬芳》是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以嗅覺與氣味作為主題,哪怕是在今天,都還稱得上是極為新穎的主題,尤其在啟蒙時代之後,一般認為「視覺」已經成為五官中位階最高者,其他五官重要性相對下降,嗅覺更時常被視為是原始、甚至近乎野蠻的感覺體驗。但柯爾本在一九八二年便完成這部作品,確實堪稱大膽前衛。那年他四十六歲,正是精力與創造力都極為旺盛的年紀。
本書自出版後,被翻譯成多國語言,受到熱烈討論,英國著名的醫療史學者波特 (Roy Porter) 曾為本書撰寫序言;哈佛大學出版社的英譯本誕生時,紐約時報還曾刊登書評,給予極高評價,也說明本書的讀者不限於學術界。而今《惡臭與芬芳》有了中譯本,而且是從法文直接翻譯而來,作為深受這部作品影響與啟發的讀者,不免深為感動,儘管距離法文原版首度問世已經四十年,但終於讓中文世界的讀者也能接觸到這部歷久彌新的經典之作。
——涂豐恩 (「故事StoryStudio」創辦人),〈感官歷史的旗手:阿蘭柯爾本的認知革命與感覺轉向

關於阿蘭‧柯爾本的作品,個人有一定程度的偏好,也相當信賴他對於法國文學的熟稔,字裡行間總會旁徵博引各個作家的隻字片語。

很可惜《惡臭與芬芳》是歷史成分遠大於文學成分的一部作品,個人感到有興趣的地方可能就侷限很多,一路讀來並未感到暢快……

又,或許本書以1819世紀為限而無法連結上普魯斯特才是真正的主因吧?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912011
惡臭與芬芳:感官、衛生與實踐,近代法國氣味的想像與社會空間
Le miasme et la jonquille: L’odorat et l’imaginaire social, XVIIIe-XIXe siècles
作者:阿蘭柯爾本
原文作者:Alain Corbin
譯者:蔡孟貞
出版社:臺灣商務
出版日期:2021/12/30
語言:繁體中文

嗅覺,過去被視為獸性野蠻的象徵,因其虛無飄渺難以形容,往往被打入感官世界的冷宮。隨著十八世紀科學和醫學的進步,人們開始重視氣味中潛藏的危險,一連串消毒除臭、整治環境的行動旋即展開。在這過程中,新興的階級意識也和氣味聯手,劃分出社會貧富界線:氣味不僅造就出上層人士專屬的花園和鄉間別墅,化身為彰顯身分地位的識別證,更成為傳遞情感、撩撥情慾的絕佳途徑。

作者簡介
阿蘭柯爾本(Alain Corbin
1936
年生於法國奧恩省,先後曾於法國康城大學(Université de Caen)、巴黎第一大學(Université Paris I)等大學擔任教職。也獲選為法國大學科學院(Institut universitaire de France)院士。他被認為是專精於研究人們感覺(情緒、情感)的歷史學家,極力發掘過去的感官世界,大部分的作品著重於分析性、愛、恨與身體對歷史研究所帶來的影響,而研究焦點則放在人們對感覺的使用,以及法國社會和社會想像中所呈現的文化形式。此外,他亦曾為文探討「表象史」(history of representation)在歷史書寫中的理論基礎。著有多本感官歷史的專書:《惡臭與芬芳》、《歡場女孩》(Les Filles de noce: Misère sexuelle et prostitution au XIXe siècle)、《虛空領地》(Le territoire du vide: L’occident et le désir de rivage)等。

Excerpt
〈陶醉與瓶子〉

[時間的呼吸]

十九世紀初期的文化圈,可謂感覺主義獨霸的天下,是追求感官喜樂的全盛期。有許多關於嗅覺喜悅的描寫文字可以為證,特別是在田園自然芬芳這一塊。巴爾札克的作品是描寫感官被大自然清香喚醒後,內心激動不已的最佳範例:鮮花、收割的麥稈 (《瑪拉娜母女》〔Les Marana〕、《劊子手》〔El Verdugo):鄉間紛雜的香氣 (《農民》、《兩個新嫁娘》);與激起書中主角激情慾望的樹林清香。巴爾札克筆下的人物布隆德 (Blondet) 說:「撲鼻而來的植物授粉香氣,傳遞了它們的想法或靈魂。當下,腦海浮現一件粉色長裙隱沒巷子轉角,隨風搖曳的畫面。」春天的香氣入鼻,年輕女孩意識到了自己傳宗接代的宿命。
沙岸與田野的氣味,雖然不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味道,卻能讓年輕的福樓拜心緒激盪:鹹鹹的海水與海藻氣味,青草的香氣與強烈的堆肥味道,無不觸動了他對克羅瓦塞 (Croisset) 往事的追憶。他甚至充滿浪漫懷想地思念起那裡的排泄物與死屍臭味。二十年後,龔固爾兄弟筆下的主角,植物園的員工巴索施,悠遊在「巨大的動物性喜樂之中」。他的態度顯示了人們重新回到了強烈氣味的懷抱。
相較於內心「瞬間的情緒衝擊」,氣味更揭示了自我個體,與這個世界共存的事實。自此,氣味反映的是人的內心,與個人在那當下所處的氣味環境,兩者平行交纏的微妙變化。對隱約難尋的時間味道,人們出現了愈來愈濃的關切。在盧梭之後,德比朗接力鑽研,關於鐘點、日子、季節等時序的氣味,是如何牽引人們內心的心情氣壓學 (météorologie interne),來試圖建立兩者之間的關聯。德比朗想跳脫孔狄亞克的哲學思想,不斷地嘗試回溯、追尋過去,將自己當成他試圖創立的實驗心理學之實驗品,也就是後希波克拉底時代的實證做法。他在一八一五年時這麼寫著:「從感官作用,或感官對於印象的敏感度裡,我能感覺到極大的差異性。好比說,有些日子,只要稍微有一點氣味,我的心緒便會波動不已,但在別的日子 (大部分都是這種時候),我卻毫無感覺。」碰上了幸運的日子,他的內心會洋溢著無上的喜悅,喜悅的情緒甚至強烈到,他覺得非得記錄下來不可,例如:一八一五年五月十三日:「呼吸著空氣中的芳香,我覺得好幸福。」一八一六年七月十三日:「空氣中滿是芬芳。」
不過,這裡不得不說說年華逐漸老去的塞南古。他再一次地將季節更迭的氣味變化,與心靈活動之間產生的無上和諧心境,詳實地記錄下來。「秋天裡,紫羅蘭也會開花。同樣的花香,卻是另一種喜悅,或者該說,此時的紫羅蘭唤醒的是另一種感動,它激盪出別的想法,或許少了些衝動,但有一種更貼近內心的滿足感,更為夢幻,而且沒有那般轉瞬即逝。」
從此,嗅覺觸動往事的追憶篇章,在文學作品上比比皆是。德比朗絞盡腦汁地想描繪出這股奇特的緬懷感傷,套用他的話,這感覺彷彿一把扯下心靈感覺與理性思考之間的布帘,抹去現在與過去之間的距離,進入了人意識到自我當下的存在之後,一種再也回不去的悲哀。「這一類與嗅覺感受有連結的記憶,其性質與嗅覺感受本身應該是一樣的,也就是說,這是一種純粹的情感記憶。這是在氣味與內心的印象之間——構成兩者並存的印象——存在著有一種微妙的情感,這是專屬於嗅覺感官的情感。會勾起這類不可言喻、突發感慨的氣味,還有我們小時候常聞的氣味,多少都會喚醒類似的感受。於是,我們感覺自己恍然置身馨香樹叢裡,感覺自己變得年輕起來,心中滿溢著愛。其實,這都是你的心理在作祟,讓你脫離了理性的思考,而等到布廉拉上,我們就會感到悵然若失,哀傷的情緒開始佔據你我的心頭。」
也有幾位詩人各別有一些體會,這些心情寫照很快變成了科學上的真理:一八一九年出版的《醫療科學大辭典》(Dictionnaire des Sciences médicales) 裡就寫著:嗅覺是「溫馨回憶」的感官。可登大雅之堂的香氛產品數目,跟氣味喚醒的回憶範圍都遭人刻意地縮減。一八二一年,克洛奎特出乎意料之外地變得感性起來:春天樹林的氣味,讓他想起「一位已經不在的知心友人」,而這些氣味攛掇著讓人「回想過去的英雄事蹟,或者讓人意氣風發,揮灑未來幸福藍圖,就算野心再大也無礙想像力的揮灑」。到了一八四〇年,貝哈德醫生 (Dr. Bérard) 在《醫學辭典》(Dictionnaire de Médicine) 裡,說得更直白:氣味「玩弄回憶與幻想」。至於巴爾札克也一副醫學權威的模樣,在《路易朗貝爾》(Louis Lambert) 一書中寫下這兩行:「這個感官,相較於其他感官,與中樞系統的連結更直接,故而會藉由某種質變,讓思考器官一時無意識地晃神。」
繼英國詩人丁尼生 (Alfred Tennyson)、愛爾蘭詩人摩爾 (Thomas Moore) 以及其他許多詩人之後,桑 (George Sand) 也開始追憶起往日的快樂時光。她字字珠璣,重現了她母親在世時的嗅覺氛圍,與從本體論觀點出發的自我感受。「每當她 (母親) 看見牽牛花綻放,總會對我說:『聞聞看,這花聞起來像是香甜的蜂蜜,記得了喔!』記憶中,這是我第一次對香氣有了特殊的感覺,基於這層往事的鏈鎖,這種大家都知道,但卻無從解釋的連結,我只有到了西班牙山區的那個地方,那條我第一次摘下它的小路旁時,我才會湊上前去聞牽牛花香。」
遙想「在這當下重現的過去,深邃、魔幻的魅惑,令人沉醉!」這已經成為當時最為常見的喟嘆了。再舉一個例子,這次是在完全不同的情境下,不過,這種心情感受跟聽覺比較有關係。一八七〇年,法國小說家卡爾 (Alphonse Karr) 寫著:「小時候,我親愛的父親做了一首曲子,在當時傳唱頗廣,主題有些陰鬱,寫的是一八二一年巴賽隆納地區的黑死病。所以,每當我哼起這兩句……我總會想起木犀花的味道;同樣地,聞到木犀花香,我總會聯想到巴賽隆納的黑死病,至今我還記得疫情爆發的日期。」
至此已幾近淪為陳腔濫調的嗅覺感受,它的最後一個譬喻化身,自然是法國偵探小說家賈斯頓勒胡 (Gaston Leroux) 筆下那位左右胡勒塔比警探 (Rouletabille) 查案,貫穿全書的黑衣女子身上散發的香水味。
這些俯拾皆是的氣味文字描寫,也慢慢地有了比較深刻的心靈剖析。在這方面,菲佛看到了有別於單純情感浮現的「追憶情結」(mémoire complexe)。下面這段節自《包法利夫人》(Madame Bovary) 的簡短文字,便足以讓我們了解菲佛的說法:「艾瑪,雙眼微瞇,感嘆地呼吸著拂面輕風。他們沒有交談,完全沉醉在自身的幻想之中,不能自己。過往日子的美好,再度襲上心頭,安靜卻洶洶,宛如一條激流,河水柔滑帶著山梅花的清芬,卻在這些重現的往日美好上,鋪上一層陰影,那陰影比河岸草叢間那排靜止不動的楊柳樹灑下的影子更巨大、更悲傷。」
多明尼克 (Dominique) 的情慾感受更加微妙,他從嗅覺帶來的往事重現中找到了肉體上的快感,那是連他最愛的人都無法給他帶來的歡愉。他在談到離他而去的瑪德蓮 (Madeleine) 時,坦承:「她的衣著穿戴、步履身段、任何稍微與眾不同的特點,還有那種她喜歡的異國情調香氛,就算我閉上眼睛也能知道是她,這一切,甚至她最近才開始感興趣的色彩……,這所有的一切,在我眼前一一重現,清晰得驚人,但也讓我產生了另一種感覺,彷彿出於遺憾似的,腦海中的她,有一種摸起來好舒服的感覺。」對於情感受挫,隱居鄉間的他來說,這類受到聲音、景象與氣味的催化而浮現的歡樂往事,最好發的時間點就是冬季了。
芳香恆久遠,是波特萊爾最喜歡的主題,他賦予香氣一種喚醒舊事的強大能力,大到能讓人喘不過氣。一個人與他的愛,對那些他親愛的人來說,能剩下些什麼呢?不過是禁鋼在瓶中的氣味,或藏在衣櫥、墳墓深處的一抹味道罷了。某些氣味入鼻後,喚起了一個舊社會、舊文明的再現。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太太,在路易十八的聖克盧城堡內,竟聞到路易十四凡爾賽宮裡慣常有的穢太物臭味,令她感慨萬千。她後來私底下對法國城堡修復大師維奧來杜克 (Eugène Viollet-le-Duc) 說及此事,這股對王室貴族大不敬的糞臭味,勾起了她那埋葬在已逝舊制度時代下的青春年少記憶。深受往事幻象所苦的哥提耶 (Théophile Gautier),只能仰賴蓄積了古老氣味的「堅實花崗岩」來幫助他,「將靈魂置換到另一個時代」。千年不腐的香氣無懼於時間的流逝,它散發出來的神聖香煙裊裊,在敏感纖細的信徒面前,鐫刻出一幅幅獻祭史話。「時間的酸苦氣味」著實讓人心驚。香氛的使用說明手冊意外地有了歷史的靈魂,這類手冊的其中一位撰寫者克拉葉,坦承自己強烈地意識到,他對香氣的鑽研與愛好,常常與深藏其中的歷史底蘊所帶來的感動混在一起。艾山特嘗試著利用科學的方法,重建過去的嗅覺環境,期待能重溫往事,然而往事卻在重建的氣味環境當中,逐漸凋零散佚。呼吸見證了時間的唯一,一如它揭示了自我個人的獨一無二。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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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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