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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妹妹站起來13
2007/11/25 10:20:45瀏覽347|回應0|推薦1

         

    又是週末了。

    今天是期末考的最後一天,惠心把各年級的考試卷收齊,準備交給每個教授。對學生而言,馬上就是漫長的兩個月暑假,她從窗子望出去,到處三、五成群,每個人都是滿面笑容,大概都呼朋引伴的準備好好去玩吧!惠心伸了個懶腰,她的工作可正要開始忙碌,等教授們改好考卷,她必須把學生的成績都做好,才能真正松一口氣。

    早點把學生成績做出來,對學生很重要,對她則毫無意義,只不過等於完成一件事,既瑣碎又毫無成就感。回家以後也是,邵平老拿寫論文做藉口,一點家事都不肯幫忙,似乎他在學校忙的是大事,回家就理所當然要好好休息。惠心即使看不慣,仍習慣時時彎腰撿拾他到處扔的襪子。好象每個男人都有這種壞習慣,許多女人最痛恨的也是這點。惠心雖不至於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她覺得這就像有些夫妻甚至會為了牙膏擠捏問題而離婚一樣可笑,她可以不在乎也可以不要撿,但因為真的在乎,她就只好撿了。

    其實她真正在乎的也不是這些小事,這些事雖煩瑣還不至於令她厭煩,她只是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可以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完全為了自己,而不是每天忙得都是別人的事,老師的排課問題、學生的課業問題,還有永遠做不完的家事,包括撿拾邵平那散亂四處的襪子。四、五年來她的生活一直都沒有改變,她也一直這樣心力勞瘁的在付出自己。她沒有任何假日可言,甚至最怕放假。只要一有假日,她更要兢兢業業去盡為人媳與為人母的責任。

    說實在的,惠心很難形容自己時時感到失落的心情,也沒辦法給自己一個確切的原因和答案。從結婚之前到婚後到懷孕達立出生,每一段過程所帶給她的改變,不是沒有期望,失落感卻仍然像背對光明的那面,她只要一轉身,雖不至於觸目驚心,那如影隨形的感受是她永遠都逃避不了的。即使她努力不回頭看,陰影已不著痕跡的輕輕覆在她內心深處最不安定的部份,像黑紗一般,隱約而存在,輕薄而深邃,彷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揭開真相。

    又是週末了。她看看手腕上的表,差十分就十二點,她跟邵平約好在學生活動中心碰面,準備吃完飯就回婆家。也許計畫要改變了吧!一個鐘頭以前,她接到她媽媽打來的電話,說她爸爸最近身體不太好,又一直不肯去看醫生。她聽到她媽媽在電話猶豫了一下,好象打這電話多麼為難又多麼的迫不得已,她說:「我知道你們很忙,可以順道回來一下嘛!妳爸爸越老越像個小孩,明明不舒服,還裝作沒事般,說什麼都不肯到醫院去看看。妳爸爸一向最疼妳,也最聽妳的話,妳勸勸他可能有用。他老嘀咕你們怎麼都不回來,妳若是回來,他一定很高興,說不定病就好了。」

    雖不能確定邵平肯不肯,但惠心能拒絕嗎﹖她媽媽在電話那頭顯得高興不已,迫不及待的說:「你們幾點到,在這裏吃飯好不好﹖我馬上出去買菜。太好了,妳爸爸一定很高興,我得趕快去告訴他。」

    惠心那時掛下電話,就決定即使邵平不肯,她也要一個人回去。

    差不多要下班了,惠心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辦公室,卻在門口遇到系裏的學生王韻芬,問:「助教,妳要走了嗎﹖我有事要找妳。」

    「什麼事﹖進來坐一下好了。」惠心招呼她進來,一邊放下自己的皮包,說:「剛剛看過妳的考試券,答的都很好,一定可以拿高分。」

    王韻芬是系裏相當出色的學生,人也長得很清秀,大部份老師對她的印象都不錯,惠心在她大一時就認識她,有一學期還代理過他們的導師,也知道她有一個男朋友,是同班的,不是很用功,但很聰明,當過學校辯研社的社長,在系裏也算是風雲人物。她們兩個都坐下來,惠心問她:「找我有什麼事﹖暑假有沒有打算去那裏玩﹖」

    王韻芬顯得局促不安,一張臉脹的通紅,吞吞吐吐了半天,卻什麼都沒說。

    惠心察覺到了,又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助教,我想──想辦休學。」

    「為什麼﹖」惠心真是意外,更加疑惑不解,說:「妳還有一年就畢業,為什麼要休學﹖」

    「我──身體不太好。」王韻芬不知經過多少掙扎,才勉強說出這句話,但是也顯然言不由衷。

    惠心看著她說:「有這麼嚴重嗎﹖」 王韻芬的頭越垂越低,幾乎要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她用小的不能再小的聲音,說:「其實──我是懷孕了。」

    惠心一聽,用手摀住自己即將出口的歎息聲,她想到了宜荷,為什這種事老發生在她所認識、她真正關心的人身上﹖尤其是王韻芬,她才二十出頭,她還只是一個學生,她以為休學就可以解決事情嗎﹖也許還可以挽救,也許她跟宜荷一樣弄錯了。她著急的問:「確定了嗎﹖」

    很不幸王韻芬點了點頭,她又問:「是他﹖」

    「當然。」王韻芬抬眼看她,眼神充滿埋怨,彷佛表示即使他們錯了,她也要維護他們的愛情。

    惠心只好說:「那你們有什麼打算﹖」

    王韻芬突然變得理直氣壯,說:「我們打算我先休學,他繼續把書念完。」王韻芬似乎以為惠心會認為她太傻,又解釋:「反正我挺著大肚子也沒辦法上課,等孩子生下來,他也畢業了,我會回來複學的,只不過比別人晚一年,沒什麼多大的差別。」

    惠心不得不提醒她,說:「也許你們的計畫很周全,可是還是要多考慮。比如說他還有兵役問題,以後孩子生下來誰照顧﹖這些都想過嗎﹖」

    王韻芬果然有些遲疑,但仍表示:「他說──他媽媽可以幫忙。」

    「你們的父母都知道這件事嗎﹖」

    「還不知道。不過──」王韻芬向她保證似的,又說:「這次放假回去,我們就會講。」

    「他們會接受嗎﹖」

  王韻芬很不確定的說:「會吧!」

    惠心考慮了半天,終於說:「你們有沒有考慮其他方法,比如說──把孩子拿掉。」

    她說完就後悔了,她憑什麼給王韻芬這種建議﹖尤其當她一心一意要為愛犧牲,這話她聽得進去嗎﹖

    果然王韻芬十分激動,雙唇抖顫著,說:「我們不能這樣做,我們是真心相愛。他也說他會負起責任,我們會一起努力去面對,就算不把書念完又怎麼樣﹖反正我遲早都要結婚生子。至少──我們相愛,有些人即使念完了書,擁有現實的一切,可是愛無所愛,又──又怎麼樣﹖」

    惠心看著她理直氣壯,心裏的歎息一陣又一陣,想:王韻芬怎麼這麼像宜荷,而且比宜荷更癡心更天真。宜荷或許只是運氣比較好,若是宜荷再年輕幾歲,也同樣遇到這樣的事,怕不要比王韻芬還要癡狂幾倍﹖

    畢竟交淺言深,惠心只能勸她再多作考慮,事情並不能完全遂其所願,而且總是不如意的居多;但也不見得一定就如自己所想那麼糟。事情總有例外,人生總有期望,不是嗎﹖

    她跟王韻芬道別後,急步趕往活動中心,她已經遲了半個多鐘頭了。她一邊趕路,一邊回想那個男學生的所有印象,她還記得他,有點不修邊幅,很有個性的樣子。她其實對他覺得滿熟悉的,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他的名字,她怎麼會突然忘記了呢﹖她真的想不起來,但又何必去花這種心思﹖他不過就像大部份的男人一樣,只不過是個男人罷了!

    她趕到活動中心,邵平正好從餐廳門口走出來,手裏還拿著牙籤剔牙,見她遲到並沒說什麼,還一副吃的好不愉快的樣子,笑著跟她說:「見妳半天不來,我先吃了。怎麼這麼晚才來﹖走,我再陪妳進去吃飯。」

    惠心簡直不能相信邵平竟然如此和藹可親,跟著他進了自助餐廳,點了三道菜,邵平又替她加了一道菜,說:「這道菜燒得好,味道不錯。」

    他們找了個位子坐下,惠心慢調斯理吃著飯,心裏還狐疑不已。邵平把椅子拉近她,幾乎是靠在她的耳邊說:「今天的計畫要改變,不回去了。」

    惠心又驚又喜,莫不是她媽媽也打了電話給他﹖不可能吧!她媽媽對這個女婿可是又愛又怕,邵平若主動跟她問候,都要讓她老人家受寵若驚半天。有事也大都要惠心轉告,根本不可能親自打電話給他。

    可憐的天下父母心!若不是每次邵平陪她回娘家,老是繃著一張臉,見了人也不笑也不叫,頂多點個頭,也顯得十分勉強。其實真正委屈的是惠心的爸媽,老認為自己怠慢了女婿,越是要殷勤,邵平越是不耐煩。惠心對這件事非常在意,不只是看到邵平跟他自己的爸媽有說有笑,有時見劉以良對岳父母噓寒問暖,她一顆心酸的直要掉淚。她不是也一直在盡為人媳婦的責任,只要有假日就回去。雖說是看兒子,她那一次不是像他們邵家的傭人,不是裏裏外外忙個一天半夜﹖而她只是要求邵平對她的父母態度親切一點,難得回去一趟,就算受不了,不能夠稍微忍耐一下嗎﹖

    邵平倒是乾脆,既然嫌他臉色不好,那就不要去。每次都教惠心又感慨又傷心,覺得女兒嫁了真的等於是潑出去的水,她不但不能為自己的爸媽分憂解勞,還要令他們傷心難堪,而她除了進退兩難,又能怎麼樣﹖

  邵平見惠心低頭不已,以為她想回去看兒子,趕忙要解釋,說:「明天有比看兒子更重要的事,所以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

「什麼事﹖」惠心冷眼看他,她就知道剛剛那乍然的驚喜,果然只是異想天開。 

   邵平興致高昂的表示:「明天我請我們系主任和幾個教授到家裏吃飯。請了好幾次了,好不容易這一次都把他們湊齊了。」

    「為什麼﹖」惠心口氣冷淡的問。

    「還不是關於我的博士論文,總要跟他們連絡一下感情。」

    惠心可不以為然,卻也正好藉這樣的機會,提回娘家的事。她故意輕描淡寫的說:「這樣好了,我媽有打電話給我,要我們回去一趟。我們回去看看,可以早一點回來,不會耽誤明天的事。」

    「為什麼﹖」這回換邵平問她。

   「我媽說我爸最近身體不好,希望我們回去。」

    邵平果然又不耐煩起來,整個五官糾結在一起,說:「改天吧!明天要請客,總得好好準備。」

    「明天我可以早點起來,不會來不及的。何況我已經答應我媽了,就去一趟嘛!」

    邵平可沒那麼好說話,那神情竟像要他的命似的,氣憤不迭道:「妳為什麼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張。」

    惠心真是覺得莫名其妙,說:「你要請客也沒有事先跟我商量,不是嗎﹖」

    邵平猶強辭奪理,回說:「那可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惠心也理直氣壯,她準備豁出去了,這是邵平逼她的,她不得不說:「這樣好了,大家各管各的,我自己回娘家,明天你請客你自己負責。」

    邵平氣極,卻不得不妥協,只好勉強的說:「好吧!既然說好了就去,不過妳得答應我,要早點回來。」

    他們就這樣一路各懷怨懣的相偕回娘家。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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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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