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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女人和兩具屍體20
2007/10/30 10:44:23瀏覽298|回應0|推薦2

我從沒想到會遇見金寶珠。雖說她遺落在我家的那條絲巾早被我扔了,剛開始我多少有些擔心她會突然來要回去,但就在我幾乎要忘了這個人時,她竟然在大賣場跟我面對面微笑著走過來。

她真的讓人印象深刻,就像個造型誇張的卡通人物,包括其他人,總會有意無意瞄她幾眼。可是她竟然跟我錯身而過,我正慶幸她還好沒認出我,卻又發現她歪著身子很專注的看著我,表情跟王八看綠豆似的,在一瞬間彷彿很驚喜的說:「是妳啊,真高興見到妳。」她果然認出我了,看樣子我是躲不過了。

「唉啊!」她的表情仍舊很誇張,一雙睜得圓滾的綠豆眼也老盯著我的臉,讓我很不自在,好像我臉上長了什麼東西。果然,她說:「妳臉上長了好多斑喔!對了,妳還記得王老師嗎?她那裡有種去斑膏很有效,我妹妹本來臉上的斑比妳還多,才用不到半個月就幾乎沒有了。妳應該參加我們的聚會,王老師都說好久沒看見你了。」

王老師?去斑膏?我起初有些疑惑,但立刻啼笑皆非起來。原來她並沒有認出我,是認出我臉上的斑,這傢伙賣完保險,難道又賣起去斑膏來了?

我跟她說我不認識王老師,也不要什麼去斑膏後,照舊低著頭匆忙要走,生怕她真的認出我來。走沒幾步,她竟然又跟過來,還要拉我的手。我看她一張臉漲的通紅,結結巴巴的說:「對不起,我現在才想到妳是誰,唉,真巧,我第一天開始賣這個─哎,真不好意思,不過真巧,表示我們倆有緣!」

她執意要請我喝咖啡,我不願意,推說有事。她仍不死心,還真有推銷員的磨功,硬是拉著我在賣場裡的咖啡小站坐下。我一來被纏的走不了,一來仍對她和我丈夫的關係耿耿於懷,我實在還是想不明白這兩人怎麼會在一起?

我們各自點了一杯咖啡,她臉上還帶著頗為無辜的歉意,不住的跟我解釋她參加了一個賣去斑膏的直銷,那些跟人搭訕的話都是老師教的,她已經跟著上線跑了好幾天,今天她第一次單獨行動就遇到我,她表示很懊惱也很高興,再次強調:「我們真的很有緣啊!」

我問她不賣保險了嗎?她說還賣,有些客戶還有很多後續的服務,只不過她很遺憾的說:「他不在,我都不知道怎麼去開發客源了!」

我「哦」了一聲,心裡期待她講更多她跟我先生的事,她又說:「也不曉得他去那了,妳有他的消息嗎?」我搖搖頭。咖啡正好端過來,我們沉默下來,一邊加糖加奶精攪拌咖啡,一邊各自想著接下來要開始的話題。

還是她先故作姿態的啜了一口咖啡,小眼睛像星星發出如水的亮光,充滿誠意的說:「對於我跟妳丈夫的事,我一直很內疚,我也很不喜歡當第三者。當時他真的對我很好,幾乎是我生命中的貴人,帶我走出很封閉的世界。我們的感情發生的很自然,但是對於妳,我們一直都很有罪惡感。」

是嗎?我心裡想,到底我們倆是誰錯認我丈夫的,為什麼在我們兩個人眼裡,竟然有這樣截然不同的評價?

金寶珠說從小她對自己的樣子就很自卑,異於常人的長相讓她不敢抬頭,過於巨大的胸部也讓她始終習慣彎腰駝背。她一直沒什麼朋友,唯一的朋友就是那個咖啡店老闆,也就是因為她借錢給他開店,兩人才越走越近成為朋友。

遇到我丈夫是她生命中的一個奇蹟,是他教會她不必遮遮掩掩,要勇敢面對現實,並且利用這個缺點成為優勢,她才慢慢開始可以抬頭挺胸。

她說有一回他帶她去找客戶,原本對方沒多大耐性聽他們說保險,但見了她跟見了外星人似的,倒是很好奇的跟她攀談起來,兩人越聊越愉快,再加上我丈夫趁機旁敲側擊,很快就做成這筆交易。這也令她的信心大增,明白別人對她的指點和側目,未必完全是惡意,多半就是好奇,而且只要一回生兩回熟,很快也就習以為常了。

這倒是真的,我好像也越看她越順眼。

可能是我想得多、說得少,很快一杯咖啡就喝完了。金寶珠除了輕輕啜了一小口,就沒有再動過咖啡杯。她說完我丈夫如何在她乏善陳的封閉人生打開一扇窗後,大概回想起了兩人交往的一些私密情節,臉上微微紅了起來,語氣也顯得急切尷尬。

「雖然他不是我第一個愛上的男人,但真的是唯一發生過關係的男人。他也知道這點,所以他一直對我很溫柔,也很有耐性,不怕你生氣或笑話我,我一直很難忘跟他在一起的感覺。」

我心裡莫名的像被什麼堵住,心情突然變得很壞。難道他不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且唯一的男人嗎?為什麼我就想不起來他什麼時候對我有過耐性和溫柔?我很不懷好意的看了金寶珠一眼,心裡很不是滋味的想:那個豬頭也在事後吐口水在她嘴裡?她因此而津津樂道,真是因為那些口水起了作用?

金寶珠完全不理解或故意漠視我其實已經很明顯的情緒反應,所以當我忍不住恭喜實則譏刺他們性生活和諧時,她竟然神情肅穆起來,整個身子往前傾,兩個巨大的胸部抵住桌緣,露出深深的乳溝。我看見鄰桌兩個少年不時面紅耳赤往她胸口偷瞄,我都有些尷尬,但金寶珠神色自若,彷彿已懂得掌握優勢,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她以近乎耳語的聲音說:「他跟我說過你們的事,妳一直很不喜歡,所以好多年沒有性生活了。」

周遭的人彷彿聽見般,忽然都一起笑了起來。笑什麼呢?笑我沒有性生活嗎?我很不高興,很氣我丈夫跟金寶珠說這些話,而且還說謊。我是不喜歡(想起最近我頻繁使用按摩棒,我忽然有些心虛),就算是不喜歡跟他吧(我妹妹說的真對,我丈夫真是不如一個按摩棒),但我不也一直逆來順受,性生活是有的,但那種糟透了的親密關係,好吧,有還不如沒有。

他還說了些什麼呢?我盡量面帶微笑,腦海卻插進一幅醜惡猥褻畫面──金寶珠和我丈夫赤身裸體擁抱一起,她的巨胸頂著他的鮪魚肚,兩人很惡意的笑話我,還樂不可支的像快洩了氣的大球小球般滾來滾去。

金寶珠像是察覺出我的想像,她整個人縮回去,甚至心虛縮身把胸部藏了起來。我說:「你們那麼好,我這麼不好,他怎麼不跟我離婚娶妳呢?」金寶珠的小綠豆眼,又開始閃著淚光,說:「我們當然不希望老是偷偷摸摸的,但是他說了,做人不能太沒良心,我也覺得如此。」

金寶珠說我丈夫想把房子貸款趕快還掉,就是打算離婚後把房子給我。她說:「即使你們的關係很不好,妳畢竟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不能說不要就不要。他還說離婚後要付給妳贍養費,他現在負擔不起,所以他一直很努力賺錢。」

我忽然頭暈,而且反胃欲嘔。我簡直不相信我丈夫會說這樣的話。難怪金寶珠愛他,因為她信;我無法愛他,因為我不信。我很想告訴金寶珠,我丈夫他早就把房子貸款還清了,而且還存了不少錢,他其實是騙她的,天曉得那個房子和那些錢是不是真的打算給我?

不管我們信與不信,我丈夫死的冤與不冤,他都無法再為自己說任何話了。就這樣吧,我跟金寶珠說我還有事,該走了。臨走時,金寶珠給我留了電話,說要是有我丈夫的消息,一定要通知她。我走了大約十公尺,一轉身就把她給我的紙片扔了。

回到家時,暗夜很興奮的告訴我她的小說寫完了,問我想不想看?我當然想看,還花了整整一夜的時間。等我終於翻到最後一頁看到最後一個字,昏昧初醒的日光仍透過百頁窗乍隱乍現,我心裡像被掏空了,久久都無法給自己一個確切的感覺;但我可以感覺出自己臉上的憂傷在這個密閉的房間無聲游移,彷彿只要找到空隙就可以抽離我而去。

寫小說的人真是厲害。暗夜說的是我的故事,但又不是我;既有脈絡可尋,又可以巧妙的消逸於無形。如果你認識我,又看了這本書,一定不會把我們聯想到一塊;但是當你看完這本書,又聽說了我的事,一定會忽然恍然大悟。 

暗夜把我丈夫寫的很壞,就算不是萬惡不赦,也活該是個該死的人。可能是聽了金寶珠對我丈夫的描述,我重新用另一個角度去看他,越想越覺得他沒那麼壞、也沒那麼讓人難以忍受;甚至我再回想起我們那原先感覺宛如噩夢的性生活,也許金寶珠和他的關係多少教我吃味,再加上按摩棒的作用讓我食髓知味,我竟然開始回味且眷戀這個唯一跟我有身體接觸的男人的一切。

就這樣,口臭不再是口臭,體臭不再是體臭,甚至屍臭不再是屍臭,這所有我一直忍受且臭不可聞的味道,竟混雜揉合成一種特殊的性感氣味;不只是他,還有其他男人,那是冷冰冰的按摩棒所不能比擬的。

我再度拿起按摩棒,啟動,貼近下體;當我閉上眼睛,跟往常一般享受熱烈震動的快感,我的腦子不再一片空白,我想起我丈夫裸身的各個部份,然後再逐步把我知道的、不管識與不識、古今中外的男人的衣服都剝個精光,一個個有孔子、國父、馬英九、克拉克蓋伯、007、周星馳………等,還有唸書時學校的教官、隔壁的先生,這些人全部變成裸體的形象在我腦海像幻燈片一張張閃過,越來越快、越來越緊迫急促,我感覺快要爆炸了。

一定是我體內的荷爾蒙甦醒了,我的額頭開始冒汗,這個漫長到幾乎讓人忘記還有春天的冬天,眼看著就要漸行漸遠了。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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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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